进出圣胡安拉诺里亚(San Juan La Noria )只有一条路。这个 2600 人的村子位于危地马拉首都东南 150 公里处,几乎完全被一排排油棕榈树所包围。
这个村庄建于20世纪70 年代,那时只有大约 20 座房屋。村民从事农业,包括饲养牲畜和香蕉种植。
后来,到了20世纪80年代后期,棕榈油来到危地马拉的太平洋沿岸。种植者放弃种植香蕉而改种油棕,因为他们觉得后者更有利可图。圣胡安拉诺里亚土壤肥沃、土地开阔、水源充足,因而成为种植油棕的理想之地。
村庄周围的种植园都属于危地马拉最大的棕榈油生产商 HAME 集团。油棕是一种利润丰厚的作物,全世界从肥皂到冰淇淋,再到燃料等日常产品都要用到棕榈油。油棕种植的扩张虽然给种植园主带来了巨额利润,但并未给村民们带来任何好处。
健康问题
半个世纪以来,圣胡安拉诺里亚几乎没有任何发展。没有下水道,大部分房屋都是用金属板和木头搭建的,道路没有铺装,许多居民仍然无法获得干净的饮用水。根据该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这里的贫困人口占29%,极度贫困人口占8%。
居民家中没有自来水,只得依赖附近的两条河流——马德雷维哈河(Madre Vieja)和诺里亚河(La Noria)来灌溉庄稼和洗衣服。当地没有污水处理厂,许多房屋通过管道将垃圾排入河中,导致河水被污染,不适合人类饮用。然而,圣胡安拉诺里亚的许多居民却别无选择,只能饮用这样的水,因为他们买不起纯净水。
社区成员称油棕种植园也在污染河水。虽然当地对此没有公开记录,但国内发生过类似的案例。2015 年,一座名为Palmas del Petén Reforestation Plant(Repsa)的油棕种植园内的榨油厂废水外泄,导致佩滕省萨亚赫切镇(Sayaxché)帕西翁河(La Pasión River)150 多公里的河段被污染,造成大量鱼类死亡。美国环境保护署的一项调查发现,HAME子公司Repsa将污染性废弃物倾倒在了河中。
2019 年 7 月,当地的另一条河——圣罗曼河(San Román)也受到了严重污染。据报道,受到污染的河水不仅严重损害了社区的主要食物来源之一,还导致疾病增加,尤其是在儿童和老年人群中。
饮用污染水往往会导致居民患上肠胃疾病。但这个村子没有医院或诊所,病人必须到大约 10 公里外的蒂基萨特(Tiquisate)卫生站就诊。
“当我们去市政府要求给我们建设医疗、饮用水和柏油路等市政工程时,蒂基萨特市的市长不但不支持我们,反而嘲笑我们。有时他们会听我们说什么,但从来没有为村子做任何事。我们被抛弃了,” 圣胡安拉诺里亚社区发展委员会主席卡洛斯∙阿万(Carlos Abán) 说。
但公共卫生和社会援助部发言人朱莉娅·巴雷拉(Julia Barrera)表示,已在当地设立了一个临时卫生站,每周提供一次基本的门诊服务。
“这里没有卫生站,因为规划医疗服务的时候村里的人口还很少。目前有一个两人组成的临时卫生站,包括一名助理护士和一名健康宣传员,每周出诊一两次,”巴雷拉说。
社区水资源被分流
除了污染,油棕和其他单一作物种植园的另一个备受批评的问题是:它们导致水资源枯竭。
艾丽西塔·古兹曼(Elicita Guzmán)每周都会冒着有时超过 35摄氏度的高温到诺里亚河洗 3 次衣服。和村里超过半数的村民一样,她家也没有自来水。
“这就是我们离不开这条河的原因。有几次它干掉了,因为这条河本就不多的水都流到了油棕种植园,”她解释说。
在古兹曼和她的两个正在河中拿着水桶洗澡的年幼的女儿的面前,是HAME 集团一望无际的油棕林。诺里亚河的流量很低,种植园就是用这条河的河水灌溉的。
古兹曼解释说,在河水没有被分流用来灌溉油棕时,水位会到她的腰部。现如今,水位几乎没不到她的膝盖。“一旦开始灌溉油棕,这条河奄奄一息,”她说。
附近的马德雷维哈河也是如此,河水也被分流到油棕种植园。油棕给妇女带来的影响格外深重,她们不得不为家人寻找干净的水源,增加了她们的沉重负担。
缺少社区发展支持
圣胡安拉诺里亚的大多数男人都在油棕种植园工作,其余的则在当地的香蕉和甘蔗园做工。阿万说, HAME 集团没有足够多的项目支持当地社区发展。
“油棕农场没有面向社区的配套支持项目。他们(HAME 集团)告诉我们,我们应该心存感激,因为他们为我们的村民提供了工作,”他说。
20 岁的埃德温·华雷斯(Edwin Juárez)在油棕种植园采摘油棕果,每月工资约 2500 格查尔(330 美元)。“他们付的薪水很低,但为了生计我不得不做,因为这里没有其他的工作,”他说。
在危地马拉,农业工作的最低月工资为 2992 格查尔,约合 400 美元。这说明棕榈油公司未遵守劳工部制定的最低工资标准。
神父何塞·路易斯·帕伊斯(José Luis Paiz)和马里奥·胡隆(Mario Jolón)每周在圣胡安拉诺里亚教堂举行一次弥撒。两人都认可这个村庄被抛弃,附近的农场剥削工人的说法。
“社区面临的一个严重问题是蒂基萨特市政府不关心发展。市长办公室和中央政府没有确保公司向居民支付公平的工资,” 胡隆说。
蒂基萨特市市长弗朗西斯科·卡里亚斯(Francisco Carias)没有回应采访的请求。他的公关团队向我们发送了有关该社区的数据,但我们无法就村民们关于圣胡安拉诺里亚被抛弃的说法向其提出具体问题。
棕榈油和可持续发展
同采矿和水电项目一样,棕榈油是危地马拉发展最快的行业之一。导致原住民社区被迫搬迁的土地掠夺、人权侵犯和环保活动人士被害都与该产业的扩张存在联系。为了给油棕种植园让路而砍伐森林使传统的自给农业变得愈发困难,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去往别处谋生。
2018 年,一位名叫雅克琳∙卡尔(Jakelin Caal )的7 岁女孩因为试图穿越美国南部边境而被捕。在押期间,她因发烧而死去。雅克琳的家在危地马拉一个叫做拉斯鲁阿(Raxruha)的村子。那里很多农民都将土地卖给了棕榈油公司,结果却发现他们在种植园打工根本不够维持生活。人们为了谋生,只得移民。
据危地马拉中央银行的数据,在过去 10 年中,棕榈油出口为危地马拉经济贡献了约 30 亿美元的收入。几乎生产的所有棕榈油都用于出口,主要销往墨西哥、西班牙和荷兰,仅有7% 用于本土消费。
危地马拉油棕种植者协会(Grepalma)的最新数据显示,2019 年 39% 的油棕种植园获得了国际可持续和碳认证组织(ISCC)以及可持续棕榈油圆桌倡议组织(RSPO)的认证,两者是全球性的棕榈油可持续认证平台。
根据 RSPO 的数据,危地马拉有 7 家认证种植园,经营着 10 家经过认证的棕榈油榨油厂,其种植面积达到 64162 公顷,认证棕榈油产量达496376 吨。这使得危地马拉成为拉丁美洲 RSPO 认证棕榈油的主要生产国。
RSPO 技术总监弗朗西斯科·纳兰霍(Francisco Naranjo)称,HAME 集团在该国经营的种植园没有一家获得认证。但研究表明,圣胡安拉诺里亚周围的种植园都将他们的油棕果送到 HAME 集团在圣塔罗萨 (Santa Rosa )的榨油厂,该厂获得了RSPO 的认证,而且出现在雀巢、百事和联合利华等企业公布的供应商榨油厂名单上。这种由未经认证的种植园为认证榨油厂供货的名实不符的行为凸显了该认证体系的一大弱点——非认证棕榈油与认证棕榈油混杂。
危地马拉的棕榈油产量持续扩大。在过去的 17 年中,种植面积增加了400% 以上,达到 171451 公顷,使该国成为世界第六大棕榈油生产国。在危地马拉的 22 个省份中,几乎半数都有油棕种植园,其中大部分位于北部。
来自危地马拉油棕种植者协会的信息显示,该国有 235 家棕榈油生产商,但生产主要被29 家大集团所主导——HAME就是其中之一。该联合会指出,该行业每年创造超过 2.8万个直接就业机会,并且贡献了1.09%的国内生产总值。
HAME集团的自辨
HAME 是 “Hugo Alberto Molina Espinoza”的缩写,这是创立该公司的家族的名字。这个家族是危地马拉最大的土地所有者之一,MEME 集团 (Milton Enrique Molina Espinoza)也是其名下企业。自 20世纪50年代以来,他们就一直参与种植园经济的生产,先是棉花,后来是香蕉和油棕。它在佩滕(Petén)、埃斯昆特拉(Escuintla)、圣马科斯(San Marcos)和克萨尔特南戈(Quetzaltenango)等省共种植了超过 4.5万公顷的油棕。
除了 2015 年河流污染问题之外,HAME 集团及其关联公司近年来也成为多起诉讼案件的被告并被指控腐败。当被问及它对待圣胡安拉诺里亚社区的方式时,HAME集团表示它有一个团队直接与当地人合作,近年来优先在该社区开展了多种项目,包括修复主要入口处的桥梁、道路维护和修复学校屋顶等。
圣胡安拉诺里亚有近约340 人为HAME 集团的下属公司工作。
“我们遵守法律和劳动法的规定, HAME 集团下属所有公司都确保其合作者的工资达到最低工资水平。劳工部已对集团旗下公司进行多次检查,确认向所有合作者正确无误地支付了最低工资,” HAME的企业传播经理苏美辣·利马(Xiomara Lima)说。
“某些工种被鼓励采用绩效工资,使工人的收入有望远高于最低工资。作为一家公司,我们遵守纳税义务,并在运营计划中为社会项目划拨资源,”她说。
利马驳斥了该公司对居民支持甚少的说法,称其行为对危地马拉的家庭负责。
“我们寻求对话和共同确定优先事项的空间,以建立长期关系,”利马补充道。
利马还否认 HAME 集团污染河流,并表示公司提倡负责任地使用水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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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BAI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