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金德拉·辛格·谢卡瓦特问我：“你能先用什么把脸遮起来吗？”他将作为我下午的向导，此刻正等着我，身旁有一杆漆黑油亮的埃菲尔德式步枪，在灼目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拉贾斯坦的夏天热力逼人，人们最好将自己保护起来免受其害。
我们出发了，巴士、汽车、人力车与骆驼，交织成我们的旅途，穿越了一座座立交桥，走过泥泞的道路，我们向斋浦尔的郊外进发。炎热的空气好像电热吹风，裹着细尘而来，给我们包上了一层沙壳。四十多分钟后，我们抵达了机场附近的一小块地。这里的一扇小门后面是一处民宅，谢卡瓦特的六口之家就住在这两居的房子里。他们的院子用水泥砌了，被建成了造纸厂。不是什么纸都生产——他们只用大象的粪便造纸。
近年来，大象粪便代替被砍伐的树木作为造纸材料越来越为人认可，并在许多国家广为利用，包括斯里兰卡、南非与印度。在德里，我见到Haathi Chaap（意为大象的印迹）品牌的精致笔记本、纸袋与相框，作为精品出售给具有生态观念与审美情趣的消费者。我想知道这些产品来自哪里。
谢卡瓦特以前可没有漆黑油亮的埃菲尔德式步枪。他与弟弟瑞姆、妹妹芭碧塔、曼珠一起，来到离斋浦尔155公里以外的小村庄萨莱，开始了贫苦的生活。全家人四处挣钱的记忆贯穿了他的童年。“我们当时的经济情况非常不好，村子里也没什么工作可做。”他对我说道，“我们的父亲在斋浦尔做工，但是他的收入维持不了生计，有的时候我连坐公车的5卢比（不足1元人民币）都没有。”
1999年，全家人决定赌一把，搬进城去找工作。那年谢卡瓦特19岁，因为上过学因此他在当地的手工纸作坊找了份兼职。接下来的两年里，他的技术大为精进。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他买下一台小小的造纸机，开始制作自己的纸品，一开始用废棉，后来用废丝。
他前往德里为自己的作品寻找销售商，于是遇到了玛希玛·梅拉—— 一个从事食品有机包装的斋浦尔人，并受到其赏识。接下来的故事是，一天，梅拉和谢卡瓦特在城中散步去往一座神龛，一辆大巴轧过一堆风干了的大象粪便，其中一些飞到了谢卡瓦特的脸上。谢卡瓦特揉着眼睛想看看是什么跑进了眼睛里，接着这二位发现了象粪极富纤维性的特性，立即认定了象粪用来造纸的潜力。
谢卡瓦特回忆起他把动物粪便搬回家时家人的反应，大笑了起来说道“他们以为我疯了。”他将象粪关联到印度教中对象鼻神迦内什的崇拜，依此说服了家人，并在18个月的实验之后，他与梅拉制造出一种精良的环保产品：象粪纸。这种产品不仅符合环保的要求，其来自斋浦尔数量众多的大象们提供的原料完全免费，而且产品还能卖个好价钱。
粪肥从斋浦尔周边的象圈中收集，其中有五种大象最受谢卡瓦特一家青睐。粪肥会先在水池中彻底清洗，之后这水会富含营养，被送给当地的农民作为天然的高级肥料，同时，将洗剩下的纤维加入盐熬煮四五个小时，就能使纤维软化并得到进一步的清洁，最后还要经过双氧水的清洗以保证不会有任何病菌残留。接下来，粪肥在太阳下晒干，不能利用的纤维将通过手工拣除。这一系列的工序都在谢卡瓦特家完成。
清洗、软化和挑拣过后，象粪被重新和上水，在机器里被搅拌四个小时之后，就变成了绵软的泥状纸浆。小部分的纸浆将被置于一桶水中，慢慢浸泡，然后被小心地捞出来放在金属方眼网上。站在他们家小小的作坊里，瑞姆和芭碧塔非常专业地为我讲解以上过程，在这儿，完工的棕色纸张在我们头顶上方晾着。一会儿，这些纸张会被轧平——平得能够书写了，才能被送给在德里的梅拉，然后在梅拉受理变成各种美丽的成品。
如今，不仅是象粪纸可以投放市场。梅拉还在用骆驼粪便做实验，而同时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人们已经能熟练开发麋鹿粪纸产品，澳大利亚的一家公司也在试验利用袋鼠粪便。梅拉心中第一家制造此类纸品的印度公司Haathi Chaap，正在向全国200多家商店供货，也在做全球的批发出口业务。
从许多标准来看谢卡瓦特并算不上富有。他的一家还住在斋浦尔贫民区的两居房子里，一个月挣25,000卢比（约合人民币5000元）。但是这种富有创意的冒险让他从被纸作坊雇佣到创造了新型的家庭企业实现了几乎17级跳。他笑着说“我们现在过得不错。”
从广义来说，谢卡瓦特的故事在印度越来越多，激励了人们对于废物利用革新和创建绿色岗位的信心。废物与利用被预期成为印度下一轮经济增长点中的两点，而梅拉和谢卡瓦特这样的企业家将成为备受关注的开拓者。
当然有人会问这样的纸难道不臭吗？不臭。彻底的清洗与熬煮粪肥就意味着造纸过程是绝对卫生的。我曾在谢卡瓦特家里用手指蘸进了象粪桶，得到了金棕色的散发着甜香的纤维。正如印度最大的连锁酒店之一ITC的可持续发展经理所说：“废物其实就是宝贝被放错了地方。”
安娜·达·科斯塔于新德里。
首页图片Sally London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