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云南曲靖铬渣非法倾倒事件，肇事企业陆良化工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陆良化工”）连续十余年在南盘江沿岸非法倾倒剧毒铬渣28万吨。
环保人士不仅谴责企业的黑心行为，也对当地政府长期纵容这种严重污染行为提出质疑。云南NGO 绿色流域的活动者们也希望政府公布为陆良化工提供财政支持的金融机构的详细信息。他们想知道哪些银行提供了贷款以及对此监管对策的细节。
这一污染事件，引发了中国NGO第一次就重大污染事件背后的银行表现向政府部门提出信息公开申请。事件发生后，云南省大众流域管理研究及推广中心（以下称“绿色流域”）分别向人民银行昆明中心支行、云南省银监局和云南省环保厅提出政务公开申请，要求公开向陆良化工提供资金的金融机构信息及监管部门针对这一污染事件的应对措施，并联合23家国内NGO向16家中资上市银行发出公开信，希望了解他们是否与陆良化工及其两家关联企业有信贷业务关系。
人民银行昆明中心支行、云南省银监局和云南省环保厅分别以“商业秘密”“政府职能范围”、“信息网络技术限制”等理由拒绝了政务信息公开的要求。而截至目前，在这16家银行中，除了兴业银行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回复绿色流域称与陆良化工无信贷关系，其他14家银行并无任何回应。
与发达国家的金融部门不同，中国各大银行的贷款发放仍掌控着社会发展和生态保护的命脉，陆良化工污染事件就是绝好的证明。但公民环保行动的崛起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中国NGO的积极行动或将撼动银行的这一权威。
绿色流域及其合作伙伴于上月发布的中国上市银行环境排行单就是很好的例证，它显示了公众对金融业的监管逐步提升，这为各行业和政府更好的展开系统性监管带来了希望。
绿色流域是中国最早关注银行社会责任和绿色信贷的NGO，早在2002年就开始倡议关注银行业的社会责任。2007年，中国国家环保总局、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监会颁布了《关于防范和控制高污染行业贷款风险通知》，为中国绿色信贷政策的实施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随后，中国银监会和中国人民银行发布了一系列文件，旨在更好的为高效能源和低排放产业发放贷款，也成为了银行业环境排名的重要指标。
然而，绿色信贷这一突破性举措在实施过程中并不尽如人意，例如，贷款决议透明度不高，其发放标准与国际现行标准仍有较大差距。在这种情形下，NGO再次展现了强大的推动力：2008年，绿色流域正式开始了“绿色信贷倡导”项目，并自09年以来对银行业绩做年度考核。
今年四月底，绿色流域发布了《中国银行业环境记录》（2011），这是绿色流域连同其他7家中国NGO为追踪和评估中资上市银行履行环境责任情况而进行的年度研究报告，该项研究已经连续开展三年。报告涉及中国工商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交通银行、中信银行、中国民生银行、招商银行、兴业银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中国光大银行、北京银行、华夏银行、深圳发展银行、南京银行和宁波银行等16家上市中资银行。
报告所依据的信息主要来源于四个方面。一是银行本身对外发布的信息，包括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年报及其它相关报告和银行网站等。二是金融监管部门网站信息。三是国内外媒体对于16家银行贷款和投资行为及履行环境责任方面的新闻报道。此外，绿色流域还向报告涉及的16家银行发放了针对报告内容的调查问卷，但是仅三家银行（中国工商银行、深圳发展银行和兴业银行）对问卷进行了回复。研究采用层次分析法（Analytic Hierarchy Process, 简称AHP）对各银行在环境信息披露、制定环境相关政策、采取环境相关措施、环境专责部门设置、“两高”贷款情况、环保贷款情况、受到社会争议、加入国际环保准则内部环保表现、对同行和客户的倡导和海外投资情况等11项指标中的表现进行排序。
2010年中资上市银行环境综合排名显示，兴业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招商银行、深圳发展银行位居前五位，而中国农业银行、北京银行、南京银行、宁波银行和中国光大银行则位居后五位。与2009年相比，排除新增中国农业银行和中国光大银行的因素，排名上升的银行包括中国工商银行、中信银行、兴业银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华夏银行、深圳发展银行；排名下降的银行包括中国建设银行、交通银行、招商银行、北京银行、南京银行和宁波银行；中国银行和中国民生银行排名与2009年相同。
总体上，各银行环境信息披露情况比2009年有所改善。
加入国际环保准则是衡量银行绿色信贷行为的重要标准。在这方面有表现的中资银行屈指可数：兴业银行加入了赤道原则、联合国环境规划署金融行动及碳信息披露项目，招商银行加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绿色金融行动（UNEP FI）；中国工商银行加入碳信息披露项目（Carbon Disclosure Project）。中国建设银行、中国民生银行、中信银行曾为加入《赤道原则》进行过学习和准备，但均尚未加入该原则。其他银行未见加入或为加入任何国际环保准则进行准备工作的信息。
以绿色流域为主的这份 NGO报告，是中国迄今为止第一份对中资银行环境行为的综合调研及排名，操作者并非金融业人士，这对金融行业，不啻是一种鞭策。
2012年2月24日，中国银监会印发绿色信贷指引。面对社会的监督，来自体制的呼应之声也已经清晰。
1974年，世界第一家政策性环保银行在德国成立，专门为一般银行不愿意接受的环境项目提供优惠贷款。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德国已经发展出成熟完善的绿色信贷政策和体系， “赤道原则” 已经成为德国银行业普遍遵循的准则，同时，政府积极参与开发绿色信贷产品。而在美国，商业银行在环境保护等社会公益事业中承担社会责任是法律明文规定的，美国商业银行改变了以往以股东利益为导向的公司治理结构模式，逐渐接受了“相关利益人理论”，即要兼顾顾客、雇员、社区等不同参与主体的利益。此外，英国、日本、加拿大等国的银行也普遍接受了赤道原则和实行绿色信贷。
在中国，银行系统在应对公共监督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今年2月24日，银监会公布了绿色信贷指导方针，建立了广受环保活人士褒奖的监管框架。中国金融体系的新秩序会因此应运而生吗？我们拭目以待。
王淏童 北京记者
此文由能源基金会与中外对话合作的“绿色发展”项目资助。
图片来源：Wolfgang Staud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