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发展圈里,“绿色经济”俨然已经成了流行语。但与之相对的却是其概念的纷乱复杂,几乎每个经济学家都有自己的定义。不过,绿色经济为传统的经济概念增加了两个方面的重要内容,这是得到大多数人公认的:第一,绿色经济试图将空气、水、土壤、矿产和其他自然资源的利用计入国家预算;第二,它试图将“公平”变成和传统经济学中的“效率”同等重要的基本理念。
对许多人来说,这些新增的经济学理念似乎是不言而喻的,特别是在这个自然资源加速消耗、贫困却愈发根深蒂固的世界上,但实际上没有一位财政部长会把这看作是不证自明的。财长及其顾问们已经习惯于把清洁空气和水源供应看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认为土壤可以无限反复地利用和滥用,认为矿产的唯一成本就是采矿的花费。他们还习惯于通过孤立的福利措施来解决贫困问题,这与衡量国家发展业绩的GDP或者GNP顶多只有一点间接的联系。
许多年来,一些顶尖的经济学家一直对关于国民财富的流行理念感到不安。阿玛蒂亚·森和约瑟夫·斯蒂格利茨等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都撰写了强有力的批判文章。肯尼思·阿罗和帕萨·达斯古普塔等顶尖经济学家更构建出完整的理论,阐释衡量国家真正财富的所需工具和方法。慢慢地,他们的观点被发展经济学界广泛接受。
为了纪念里约地球峰会二十周年,今年六月在同一个城市将再次举行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大会,与会的100多个国家的政府首脑无疑都将认同绿色经济的概念。然而,尽管得到了如此广泛的认同,但其限制条件也如此繁多,以至于“绿色经济”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一句空话,几乎无法付诸实施。
各国政治领袖即将签署的宣言长达49页,其中整整一章都是关于“可持续发展和根除贫困语境下的绿色经济”。这一章是以承认分歧开篇的:“我们确认,每个国家为了实现作为我们共同目标的全面可持续发展,均可根据自身的国情和要务,选择不同的方法、观点、模式和工具。在这一点上,我们将可持续发展和根除贫困语境中的绿色经济作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工具之一,认为它可以为政策制定提供选择,但不应作为一套严格的规则。”
但是,这与衡量GDP或GNP的严格规则的差别也太大了,以至于这种宣言让绿色经济几乎不可能实现 。最近几个月中绿色经济被引入国际谈判,这让许多发展中国家感到不安,宣言草稿接下来的部分就解释了背后的原因。草稿指出绿色经济应该“有效地避免ODA(政府开发援助)和财政上毫无根据的限制条件,不得构成任意或不合理歧视的手段,或构成对国际贸易的变相限制,避免在进口国的管辖权之外采取单边行动应对环境挑战,保证尽可能地在国际共识的基础上采取解决跨边境或全球性环境问题的环境措施。”
就在最近欧盟决定对在其领土内降落的航班征收额外的航空碳税制后,发展中国家非常害怕这个绿色经济的概念会被用来实施更多的贸易限制,因此它们坚持上述章节的内容。
这种恐惧凸显了那些试图维持“一切照旧”形势的人们的巨大忧虑:如果被迫考虑煤炭和石油消耗等给环境带来的真正成本的话,他们国家的经济业绩将变得一塌糊涂。同时,他们也清楚,如果把其公民的健康和教育状况计算在内的话,发展业绩也会大大恶化,而这也正是绿色经济概念所强烈主张的理念。
宣言草案绿色经济章节的其余部分对上述及其它可持续发展概念表示了支持。最近由联合国大学的国际全球环境变化人文因素计划(IHDP)进行的一项研究揭示了如果各国切实在绿色经济框架内行动可能产生的结果。
该项研究的成果题为《包容性财富报告》(IWR),它着眼于经济的生产基础,计算的基础则是资本资产——包括制造资本、人力资本和自然资本。传统的经济规划者看到的只有制造资本,另外两个都是现在追加的。研究的发现引人注目:从1990年到2008年,作为分析对象的20国中,只有6个的人均包容性财富指数(IWI)有所提高。在5个国家里,人口增长的速度快于其包容性财富的增速,结果导致人均IWI的下降。
在此期间,20国中的大多数的人均制造财富有所增加。在中国、印度和智利,IWI的正增长主要来自制造资本的驱动。以IHDP负责人阿南莎·杜莱阿帕为首的研究者们还发现,其间所有20国的人力资本统统增加,而人力资本正是抵消自然资本减少的主要资本形式。但是,他们也发现在几乎所有的研究对象国力,可持续资源的潜在收获不足以补偿化石燃料等可耗尽资源的损失。他们发现的总趋势就是:几乎所有国家的人口都在增长,但资源必须满足更多人的需要,从而加剧了自然资本增速的下降。
报告指出,“自然为我们提供得更多的是必需品,而非奢侈品。尽管可替代性的层次有选择的余地,但我们必须警惕,有一些不可逆的过程将减少我们的福利。
如果能将上述概念都铭记在心,将大大打击“一切照旧”的局面。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这也正是绿色经济章节在里约20+峰会宣言草案中被反复强调到索然无味的原因。
乔伊迪普•格普塔,中外对话第三极项目总监(南亚)。
翻译:奇芳
图片来源: Xavier de Jauréguibe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