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三月底，在北京最热闹的古玩交易地潘家园旧货市场，货架上的象牙制品已经消失。一些原来卖象牙工艺品的店铺已改卖猛犸牙雕，还有一家象牙制品店已关门。
当中外对话询问市场销售人员还有没有象牙制品卖时，被告知“中国现在已经不允许买卖象牙及制品”。
事实上，自全球最大的象牙进口和消费国中国2018年1月1日起全面禁止象牙及制品贸易后，中国国内看得见的象牙销售流通渠道已经被切断。但一如之前一些人担心的，要斩断象牙制品的跨国地下流通，却没有那么简单。
象牙制品已成违禁品
国家林业局宣布，为确保禁令的实施，该局已经派出多路巡查组奔赴各地，督促地方查禁和打击象牙交易。
除了全国范围内约170家线下象牙制品店和牙雕工坊已被勒令停止象牙的销售，购物网站“淘宝”已下架象牙制品并禁止搜索象牙关键词。
中国人最常用的搜索引擎“百度”对“象牙”关键词的搜索结果设置了置顶提醒。“百度提示您：……2018年1月1日起全面停止加工销售象牙及制品活动。全面禁止象牙交易。”
在纽约被查获的象牙制品。图片来源：WildAid
除终端销售外，从事象牙加工的企业也都停工。北京象牙雕刻厂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肖广义告诉中外对话，他们已经封存全部象牙库存。“但如何处理这些库存，我们还不知道，需要等国家出台后续政策”。他没有透露还有多少象牙库存。
中国对象牙制品的需求被认为是盗猎非洲象行为的重要驱动力，因此，中国的象牙禁令受到动物保护组织的广泛赞誉。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亚洲区总代表葛芮（Grace Gabriel）016年底中国正式宣布将停止合法象牙贸易时告诉中外对话，“中国这次态度坚决地关闭国内象牙市场，对大象保护具有历史性意义。”
牙雕从业者转行
中国国内的象牙雕刻从业者也已经各寻出路。
在象牙销售禁令出台时，中国还有合法的象牙定点加工企业34家、象牙定点销售场所143处。
据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和国际野生物贸易研究组织（TRAFFIC）调查，超过50%的象牙交易从业者希望政府能帮助他们解决库存。但也有店家表示会暂时收藏这些象牙，等待象牙市场再次开放。
大象保护专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立曾告诉中外对话，中国政府应该整体回购这些商家的象牙库存，再将它们移交给博物馆陈列展示。
他估算，以2016年的价格（象牙价格近年来有所下降），回购中国境内所有合法象牙原料的花费大约在8400万美元左右，回购所有象牙制品需约5亿美元。
此外，牙雕艺术以及牙雕师行业的未来也受到关注。作为一种传统手工艺形式，牙雕在中国已经有两千多年的文化传承。2006年5月，象牙雕刻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也有专门的象牙雕刻专业委员会，相当于牙雕师的行业协会。
据浙江在线报道，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有超过一万位牙雕师，如今30岁左右的青年牙雕艺人全国只有200人左右。可以说这个行业近年来已经萎缩。
得知象牙禁贸令后，牙雕师则大多数选择了转向合法材料的雕刻，主要是猛犸象牙。北京象牙雕刻厂等老牌象牙加工企业，大多都转型做起了猛犸牙雕。
非法入境挑战禁令
不过，尽管中国国内的象牙相关行业已经萎缩，但象牙走私仍然活跃，甚至有上升势头。
据中国海关总署微信公众号“海关发布”的信息，3月17日，广州海关在广州白云机场查获象牙制品61件，重2260克。而在几天前，该机场一天内就曾查获4宗象牙非法入境案。
海关总署公众号表示，广州白云机场在今年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已查获违规携带象牙及制品入境案件56宗，同比增长140%。为躲避检查，藏匿手法多样，如藏在食品罐头、保温杯、电热壶、奶粉罐等容器内，或用身体和衣物藏匿等。
无论是富裕程度和经济排名靠前的东部沿海城市广州、厦门，还是中部城市郑州、西南内地城市昆明，都在禁令实施后查获了一些象牙制品走私。
东北的辽宁省沈阳市海关则在邮递进境渠道首次查获象牙制品，这两件象牙制品来自英国。
“从广州机场这几个月查获的情况看，个人携带象牙走私回国的趋势在增加。”国际野生物贸易研究组织（TRAFFIC）中国办公室高级项目经理徐玲告诉中外对话。她建议对典型象牙案例的查获和判决加大宣传，以起到警示和威慑作用。
“现在很多中国旅行者出境后会收到短信提醒，例如‘请勿非法购买、携带象牙等野生动植物制品出入境’……但对违法的后果可能还不清楚，”徐玲表示。
中国法律规定，而不论价值多少，象牙制品一旦被海关查获就会没收。走私珍贵动物制品价值达到20万元人民币，则将面临5年以上有期徒刑。
肯尼亚国家公园内的非洲象。图片来源：WildAid
顽固买家仍旧存在
中国人对象牙的收藏热情到底有多大？
2013年，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和法国民意研究所（Institut français d'opinion publique）对600位中高收入中国人的调查显示，84%的人计划在未来购买象牙及其制品。
2017年，在禁贸令开始实施后，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和国际野生物贸易研究组织（TRAFFIC）委托调研机构Globescan所做的调查《禁贸下的需求 — 中国象牙消费研究（2017）》则发现，在所选的15个城市2027个样本中，913个受访者表示曾经购买过象牙，购买比例达到45%。
值得注意的是，有50%的受访人表示，禁令实施后不会再买象牙及制品。但也有19%的顽固买家表示，象牙禁令实施后还会购买。
“我们发现，出境旅客购买的象牙数量明显比没有海外旅行经历的消费者多，” 徐玲说。调查显示，定期出境旅行者中有25%的人表示即使禁令实施仍打算购买。
中国孤掌难鸣
中国犹如一个孤岛，虽然全面停止了合法象牙贸易，但由于国内需求仍然存在，周边国家仍在向中国消费者非法销售象牙及制品。
“要阻断19%的顽固买家的消费行为，除了执法震慑、有针对性的宣传引导外，还需要确保斩断非法贸易链的任何一个环节。”徐玲说。
她表示，日本、越南、柬埔寨、老挝和缅甸等周边国家以及非洲象牙原产国的本地象牙市场（依然）活跃，并有针对性地向中国游客推销。
野生动植物正义委员会（WJC）的卧底调查印证了她的担忧。尽管2017年2月河内的象牙黑市价格比两年前降了一半，但越南牙雕师的数量却在增加。
“我们希望这些国家实施与中国一样严格的象牙禁贸措施，并与中国政府加强执法合作，有效打击象牙走私，”徐玲呼吁。
“象牙入境量增加，意味着更多的大象仍面临杀戮。” 全球环境研究所（GEI）象牙贸易项目负责人邹勋文告诉中外对话，“如果能够控制象牙及制品入境，只是中国国内现存的象牙进行地下交易的话，实际上是形成了象牙的闭环流通。”
中国国家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与自然保护区管理司副司长王维胜也担心，国际合法贸易市场的存在将削弱中国打击象牙非法贸易的成效，并给中国的执法部门带来挑战。
信息摘自国际野生物贸易研究中心和世界自然基金会发布的《2017中国象牙市场回访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