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

“基础设施先行”政策在印度尼西亚引发冲突

土著居民试图阻止在他们的传统土地上修建大坝和铁路,但却遭到了暴力回应。
中文
<p>2020年万隆举行的一场反对《创造就业综合法》的抗议活动。该法案旨在降低对商业许可和土地收购的监管。图片来源:Alamy</p>

2020年万隆举行的一场反对《创造就业综合法》的抗议活动。该法案旨在降低对商业许可和土地收购的监管。图片来源:Alamy

2016年,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维多多(Joko Widodo)推出了“国家战略项目”计划(National Strategic Project)。为了促进经济增长,该计划将吸引大规模投资放在了首位,不仅土地供应速度加快,而且还保证投资者及其项目不会面临政治阻碍。这些对1000亿印尼盾(约合700万美元)及以上规模的投资来说都是利好。

然而经济学家们担心,该计划将导致负责带头落实这一计划的国有企业外债增加。与此同时,民间监督团体担心此类项目将导致出现腐败浪潮。

该计划引发的土地冲突同样值得关切,但却很少受到关注。根据非营利组织印度尼西亚土地改革联合会(Indonesian Agrarian Consortium,简称KPA)的数据,2016年至2019年期间,与国家战略项目计划有关的土地冲突达到了293起。

在引发冲突的国家战略项目中,最著名的当属由中印尼雅万高铁合资公司(PT Kereta Api Indonesia China,简称KCIC)牵头的价值55亿美元的雅加达-万隆高速铁路项目。该项目原计划2019年通车,但因为施工过程中发生了房屋损坏和倾倒废弃物等一系列问题而造成延期,通车时间被推迟到了2023年。

“国家战略项目计划下以基础设施为主导的项目会继续引发土地相关的冲突,”KPA研究员本尼·维贾亚(Benny Wijaya)表示。

KPA的2021年年度报告显示,在印尼,基础设施开发是导致与土著居民和当地社区发生土地相关冲突的第二大因素,仅次于种植园开发。在《创造就业综合法》(简称《综合法》)通过后,这种情况可能会进一步恶化。《综合法》是一套旨在通过降低经营许可和土地收购监管来增加投资的法规。

建设中的雅加达-万隆高铁。图片来源:Alamy

“《综合法》通过后,我们难免担心土地相关冲突会增加,”维贾亚补充说。

2020年10月《综合法》获得印尼议会的通过,但却被环保团体、工会和土著人民组织告上了法庭。印尼非政府组织Madani Berkelanjutan表示,该法律的一些条款将削弱环境保护,并可能增加毁林的风险。2021年11月,印尼宪法法院做出决定,称《综合法》“有条件违宪”(conditionally unconstitutional),并命令议会在两年内“做出必要调整”,否则将宣布该法案无效。

《综合法》跳过了需要获得公众同意的环节,同时忽视了生态、社会和文化方面的要求,这直接侵犯了土著人民的权利。
卢卡∙桑博林奇,群岛土著人民联盟秘书长

群岛土著人民联盟(Indigenous Peoples Alliance of the Archipelago,简称AMAN)秘书长卢卡∙桑博林奇(Rukka Sombolinggi)说:“ 《综合法》跳过了需要获得公众同意的环节,同时忽视了生态、社会和文化方面的要求,这直接侵犯了土著人民的权利。”

代表印尼约2400万土著人民的AMAN指出,国家战略项目计划无视土著居民的自由、事先和知情同意权。

“未经同意就将项目推进到土著居民的土地上,这显然是无视人民的基本权利,” 桑博林奇说。“派遣警察对抗拒绝交出土地的社区是一种胁迫,”她补充说。

桑博林奇还以印尼东部弗洛里斯岛(Flores Island)蓝宝大坝(Lambo Dam)为例。这个以灌溉为目的的大坝项目由印尼国有企业PT Indra Karya牵头,资金目前来自国家预算拨款,预计在开发的最后阶段将引入私人投资。而土地将被占用的洛沃瑟(Lowo Se)、马拉坡玛(Malapoma)和伦杜·布托威(Rendu Butowe)的土著社区多年来一直表示反对这一项目,但他们的抗议却完全被忽视了。

最近一次冲突事件发生在2021年12月。当时,伦杜的土著居民堵住道路,试图阻止勘测小组抵达施工现场。村民们指责该小组未经许可进入他们的传统区域。作为回应,当地政府派出了武装警察,并与站在抗议队伍前列的土著妇女发生了冲突。

拒绝蓝宝大坝开发论坛(Rejection of Lambo Dam Development,简称FRLDD)秘书长威利布洛多斯·碧艾·欧(Willybrodus Be’i Ou)表示,勘测队未经许可在伦杜族的传统区域内进行活动是一个巨大的错误。FRLDD是一个由伦杜、恩多拉(Ndora)和蓝宝(Lambo)三个土著社区组成的倡议组织,他们都反对建设大坝。

“他们偷偷摸摸来到我们的传统区域里进行勘测,好像贼一样。然后,他们会向中央(政府)汇报,说一切都好,其实许多数据是捏造的,”欧(Ou)说。

两个月后的2022年2月8日,印尼国家土地局(National Land Agency)在中爪哇省普沃雷霍(Purworejo)的瓦达斯(Wadas)村进行的另一次安山岩开采勘测也在混乱中结束。从未同意勘测的村民试图通过封锁道路来阻止这次活动,而警察却用暴力进行回应。许多村民遭到殴打,数十人被捕。警察还在村子里巡逻了好多天,直到国家人权委员会(National Commission of Human Rights)叫停了他们的这种行为。

2019年,坐在雅加达能源和自然资源部办公室前抗议采矿活动的示威者。长期以来,民间社会团体一直在抗议采矿业造成的环境破坏。图片来源:© Jurnasyanto Sukarno / Greenpeace

日惹市法律援助协会(Yogyakarta Legal Aid Institute)是一个为穷人和弱势群体提供法律援助的非政府组织。该机构的卡里斯马·瓦尔达图尔·胡斯尼亚(Kharisma Wardhatul Khusniah)表示:“瓦达斯发生的事情令人震惊,再次证明《综合法》是如何被用来支持国家战略项目计划的。这显然侵犯了人权。”

她相信政府会继续推进该项目,因为他们迫切需要用瓦达斯的安山岩建造贝纳大坝(Berner Dam)。这座水电大坝位于中爪哇省普沃雷霍(Purworejo)的博戈沃托(Bogowonto)河沿岸,设计高度160米,是印尼最高的大坝。据印尼国有企业部(Ministry of State Enterprises)介绍,贝纳大坝由国有企业PT Waskita Karya牵头,预计耗资2.06万亿印尼盾(约合1.43亿美元)。该项目目前在征地问题上仍面临重重困难。据估算,贝纳大坝在后期阶段将引入私人资本,预计将占其总成本的40%。

“大坝将淹没普沃雷霍(Purworejo)和沃诺索博(Wonosobo)地区的313公顷土地和7个村庄,”卡里斯马解释道。

贝纳大坝和蓝宝大坝均属于国家战略项目。国家战略项目计划中有几个项目正在吸引外国投资,包括来自中国的投资,比如廖内群岛省(Riau Islands province)民丹(Bintan)经济特区的一个铝冶炼厂,以及中爪哇省的三宝垄-淡目收费公路Semarang-Demak toll road)。

矿业倡导网络(Mining Advocacy Network,简称JATAM)的莫拉·约翰西亚(Merah Johansyah)举了北马鲁古省哈马黑拉岛镍矿开采的例子。他说:“外国投资并不关注受影响社区有没有从政府资助的项目中受益。私营部门只会关注自己的利益,”他补充说。

大规模征地提出了许多具有挑战性的问题。全球36家投资机构共同撰写了一封公开信,表达了对《综合法》的担忧。他们担心,“提议对许可框架、环境合规监督、公众咨询和奖惩制度进行的修订将在环境、人权和劳工方面产生严重的影响。”他们表示,这些修订“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可能会影响印尼市场的吸引力。”

归根结底,许多受影响的社区认为,《综合法》支持的国家战略项目并不属于他们,因为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受益于由自己管理的土地。

“我们一直在保护这些土地,因为不论是从经济角度,还是从精神角度,这对我们都有利,”来自瓦达斯的洛卡纳(Rokhana)说。她认为政府还没有看到拥有土地对社区的价值。“这是我们的家,也是我们梦想有一天去世后被安葬的地方。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捍卫它,”她说。

翻译:Estelle

-->
隐私概述

我们通过Cookie来为您提供最佳的在线阅读体验。以及监测文章的浏览量。Cookie信息存储在您的浏览器中,具有一定的功能性,例如当您再次访问我们网站的时候,Cookie帮助我们识别和为您提供最相关和最有用的信息。

必要的Cookies

必要的Cookie应始终处于启用状态,以便我们能够保存您对Cookie设置的偏好。

中外对话(China Dialogue) - 以富有国际视野的内容,宣传环境保护理念,推动生态环境领域的中外交流。参阅隐私声明

Cloudflare - Cloudflare是一项用于提高网站安全和性能的服务。参阅Cloudflare的隐私声明服务条款

 

功能性Cookies

中国对话网使用功能性cookies来收集匿名信息,例如网站的访问人数和最受欢迎的页面。启用功能性cookies有助于我们提高网站的使用体验。

Google Analytics - 谷歌分析cookies用于收集用户如何使用网站的匿名信息。我们使用这些信息来改进网站功能,了解网站内容所辐射的读者群。参阅谷歌的隐私政策服务条款

广告类Cookies

网站使用以下附加的cookies:

Google Inc. - 谷歌运营的服务有Google Ads、Display & Video 360以及Google Ad Manager。这些服务让广告商能够更容易和高效地规划、执行和分析营销方案,同时使相关服务商能够从在线广告中获得更大的回报。请注意,您可能会在Google.com或DoubleClick.net域名下看到谷歌投放的广告类cookies,即便是您已经选择关闭cookies。

Twitter - Twitter是一个实时信息社交网络,在这一平台上找到您感兴趣的账户,您就可以追踪您感兴趣的最新事件、想法、观点和新闻。

Facebook Inc. - Facebook是一个在线社交网络,它将用户与朋友和家人联系起来,并且可以建立新的社交联系。中外对话旨在帮助读者阅读更多他们感兴趣的内容。如果您是社交媒体的用户,那么Facebook将在您的网络浏览器上放置cookies,通过Facebook Pixel来实现这一目的。例如,当我们网站的访客进入其Facebook界面时,Facebook会将他们识别为中国对话读者,并向他们推送我们网站的相关内容,例如更多关于生物多样性的内容。通过这一方式可以获取的数据仅限于访问过的网页的URL和浏览器可能传递的有限信息,如IP地址。除了我们提到的cookie选项,如果您是Facebook用户,您可以通过此链接选择关闭这一功能。

Linkedin - 领英是一个以商业和就业为主的社交网络服务,通过网站和移动应用进行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