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末21世纪初，津巴布韦政府开始了一项大胆的土地改革计划，表面上是为了纠正当地人在土地被殖民时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结果是，这项有争议的计划使大约17万个黑人津巴布韦家庭——大多数是小农户，接管了大约3000个白人农场的农业生产。
在宏观经济管理失误和恶性通货膨胀的阴影笼罩下度过十年后，黑人农民的生产效率大幅提高。除了玉米等主食作物外，他们越来越多地种植烟草。
此后，烟农的数量不断增加，到2020年，烟草成为津巴布韦第二大外汇收入来源，仅次于黄金开采。
新华社援引津巴布韦政府的数据显示，去年，津巴布韦的烟农出售了20万吨烟叶，价值约6亿美元。
但烟草发展成为津巴布韦重要的经济作物也带来了后果，尤其是对该国森林的影响。
据林业委员会（Forestry Commission）发言人瓦奥莱特·马托克（Violet Matoko）的介绍，津巴布韦每年损失约26.2万公顷的森林，其中15%至20%是由于烟草种植造成的。
为了减少森林损失，2015年政府开始对烟农征税。此举旨在将烟草行业纳入该国的造林计划。虽然目前还很难确定这项政策会产生怎样的长期影响，但有迹象表明，为减轻烟叶烘烤对本地原生林木造成的影响而种植的人工林，可能已经开始让当地社区受益。
为什么烟草会导致森林砍伐？
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sation，简称WHO）最近的一份报告指出，与其他农业活动（如玉米种植、甚至放牧）相比，烟草对生态系统的影响要“更具破坏性”，因为“烟草种植用地更容易沙漠化”。
在津巴布韦，烟草直接导致农业疆域的扩张，而这是以原始森林为代价的。
但最重要的因素也许是用原生林木来烘烤烟叶。烟叶通常需要经过慢火烘烤，而当地所使用的树木包括非洲种状短盖豆木（Brachystegia spiciformis）、球花热非豆木（Julbernardia globiflora）、可乐豆木（Colophospermum mopane）和安哥拉紫檀（Pterocarpus angolensis）等。
这种做法“导致了大量的森林砍伐”，瓦奥莱特·马托克说。她补充说：“从目前这一行业导致毁林的速度来看，烟草种植是不可持续的。”
“就气候变化问题而言，森林砍伐所影响的不仅仅是种植烟草的地区，还会影响整个国家，甚至全球。”
推进植树造林
为了扭转森林砍伐趋势，津巴布韦于2015年引入了烟草税，承包农民将其烟草收入的1.5％捐给可持续造林协会（Sustainable Afforestation Association，简称SAA）。SAA将资金部分用于支持在津巴布韦北部和东部的烟草种植区建立人工林，从而提高这些地区烟草生产的可持续性。
此外，征收的资金还用于资助研究烟草烤制的替代方法。2021年，这项税收达到880万美元。
马托克说：“基本上，这个基金旨在为所有造林计划提供金融服务，无论其是否在烟草种植区。”
她补充说，过去三年间林业委员会开始收到资金，用于建立桉树苗圃。桉树生长速度快，很受种植园青睐。
委员会免费向农民发放桉树苗木，并根据烟草木材能源计划（Tobacco Wood Energy Programme）提供免费培训和协助，以促进桉树种植。
然而，保护组织却担心桉树对地下水和本地植物物种的影响。马托克说：“我们还在研究，想找到其他生长速度快、可用于同样目的的本地树种。”
马托克担心小农户没有足够的土地建立人工林。“不过，我们鼓励建立社区人工林，”她说。
企业的角色
国际烟草公司是烟草木材能源计划最大的资助方。这些公司依据2005年引入津巴布韦的承包体系开展业务。在这一体系下，英美烟草公司（British American Tobacco）等买方与当地农户签订合同，承诺在季末购买他们生产的全部烟草收成。买方相应地为农户提供种子、化肥和其他投入。
根据新华社的报道，合同烟草种植占津巴布韦烟草种植量的95％。相比之下，只有5％的农民是自掏腰包种植烟草，然后他们会将烟草拿到市场上公开竞价出售。
天泽烟草公司是中国烟草总公司的子公司，也是津巴布韦最大的外资烟草公司。它在津巴布韦并不拥有土地，而是开展合同种植。自2013年可持续造林协会成立以来，该公司便一直是协会的成员。
天泽公司公共事务部经理李文杰告诉中外对话称，公司通过缴纳税款每季向该协会贡献大约90万美元，具体数字取决于采购的生烟量。
监管者的作用
津巴布韦烟草行业监管机构烟草工业和营销委员会（Tobacco Industry and Marketing Board ，简称TIMB）的发言人切莱萨尼·莫约（Chelesani Moyo）表示：“委员会呼吁所有种植者重新调整他们的生产实践，采用可以提高可持续性并满足气候需求的生产模式。”莫约补充说，该委员会“成立了一个可持续发展部门，与烟草种植者合作执行造林和植树项目。”
她说，委员会正在全面执行一项国家法规。根据该法规，每种植1公顷烟草，必须种植至少0.3公顷的人工林。
莫约表示，烟农如果想更新其2023/24年种植季的TIMB注册，就必须拥有树木存活的人工林。
“2020/21年种植季期间，马尼卡兰省（Manicaland）和东马绍纳兰省（Mashonaland East）分别种植了150公顷和120公顷的桉树。”她说的这两个省份都位于津巴布韦东部。“TIMB与津巴布韦林业委员会建立了伙伴关系，将数以百万计的树苗分发给有意愿的烟草种植者。”
她提到，TIMB将在2022/23年种植季与烟草商或者承包商合作，并通过他们推动植树计划。
“每个承包商都与他们签约的农户有联系，因此我们可以把树苗交给他们，由他们负责分发，并监督苗木的种植和生长，”她说。
创造经济机会
烟草木材能源计划还帮助农民获得资助，以种植人工林。
比如，中马绍纳兰省（Mashonaland Central）森特纳里区（Centenary）的林务员普莱德·梅基（Pride Meki）手下的10位农民就种植了800公顷的人工桉树林。
他帮助农民种植、除草、杀虫和防火等。
“农民从长成并收获的（桉树）胶木销售额中获得20％的收益，而它的（树枝和枝条）则用于烘烤烟草，” 梅基表示，“根据合同，农民还要为我们清理土地和创建防火隔离带提供拖拉机等设备。”
梅基解释说，他们的目标是每公顷人工林至少收获100立方米的燃料木材，而这在种植后大约需要八到九年时间。
除了获得管理人工林的技术知识和销售树干的佣金外，农民照看种植园也有报酬。
烟草木材能源计划一方面帮助农民发现了木材市场，另一方面也让当地社区得到了就业机会。
梅基说，在他们那群人中，至少有150人受雇于当地社区。村民接受培训，学习如何管理杂草和防止火灾。他们也可以用这些技能管理自己的田地。
按照协议约定承诺种植人工林的农户伯纳德·尼安戈尼（Bernard Nyangoni）表示，该计划减少了他的农场的野火事件，栖息地也得到了恢复。
“我期待今年的第一次收获和收款。最重要的问题是使用胶木（桉树）烘烤我的烟草，但我还从出售人工林的木杆中赚了一些钱。”
SAA业务发展经理劳埃德·穆白瓦（Lloyd Mubaiwa）表示，2014年以来，造林计划已经植树2.2万公顷。
支持原生树种
津巴布韦推动可持续和绿色发展的气候与社会正义组织雷纳信托基金会（Reyna Trust）执行总监、环保人士西德尼·齐斯（Sydney Chisi）表示，津巴布韦还可以在天泽等承包商所做的努力基础上，采取更多措施。
齐斯表示，尽管一些烟草公司已经建立了人工林，但从环保和气候变化的角度来看，桉树有其危险性。
他说，桉树会“抽”取地下水源，耗尽所有可用的水，并且不能与其他植物物种可持续共存。
“使用桉树作为替代品的想法不支持我们收复碳汇的议程，但我们可以开展研究，探讨如何使用更加环境友好、更适合我国国情的原生树种，” 齐斯告诉中外对话。
“政府对拍卖出售的烟草每公斤征收约0.75美元的税款。”他说，这笔钱目前并未得到有效的利用。
他呼吁鼓励植树造林，并补充说，政府应该将该计划下沉，让传统的社区头领参与到保护森林的工作中来。
齐斯认为，政府可以从向村民和农民提供果树入手，并确保他们有市场出售农产品。
“政府已经通过建立芒果等水果的加工厂，帮助穆托科（Mutoko，东马绍纳兰省的一个小镇）的农民和村民。如果政府鼓励植树造林、尤其是种植果树，并确保他们获益，村民将会积极参与进来，”他说。
齐斯说这些项目可以从种植速生树种开始，例如白相思树（faidherbia albida）、非洲刺相思树（vachellia xanthophloea）、球花热非豆（julbernardia globiflora）和短盖属的树种。
“这些树可以取代桉树，因为对于津巴布韦来说，桉树不是我们造林计划的答案。
“社区还应为原生树种林地提供土地，而传统的社区首领应负责保护和确保原生树种林地的安全。”他说政府还应该促进碳交易。
碳交易和种树承诺
齐斯表示，津巴布韦正在“讨论”碳交易的作用。“拥有碳信用的社区可以获得家庭和社区层面的发展融资。拥有原生树林地的社区可以获得正碳信用，并向德国、中国和日本等国家出售。”
津巴布韦在2021年的COP26联合国气候大会上签署了造林议定书，但有人担心政府没有采取足够的措施来履行承诺。政府还在这一次的气候大会上承诺在2022年种植2500万棵树。最后，面对各方要求采取多部门联合措施达成减排目标的呼吁，政府承诺在2030年之前将人均温室气体排放量降低40％。
尽管SAA已经种植了2.2万公顷的桉树来部分抵消烟草种植导致的森林损失，但是农民们尚未从中广泛受益，因此烘烤烟叶仍在导致原生林木的损失。
翻译：子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