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首次针对整个生物群落开展的研究发现，2000年到2019年，印度尼西亚因工业开采造成的毁林面积超过其他任何热带国家。煤炭开采是其中主要的推手。
印尼的原始热带雨林面积位居世界第三。由维也纳经济大学（Vienna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所做的上述评估显示，过去二十年，工业开采直接导致印尼损失1901平方公里热带雨林。这一数字在该研究调查的26个国家工业开采活动直接造成的森林损失总量中占到了58.2%，说明印尼是目前为止受工业开采影响最严重的国家。
官方数据显示，煤炭一直是印尼除铝土、镍和黄金之外开采量最大的矿物。2021年，印尼煤炭产量为6.1亿吨，其中一半出口海外，产值高达296亿美元。印尼煤炭主要出口目的地为中国，2021年对华煤炭出口总量为9920万吨。
“印尼的煤炭开采方式为露天开采，因此会破坏森林，”绿色和平东南亚分部森林事务高级专员夏赫鲁∙菲特拉 （Syahrul Fitra）表示。露天开采是指挖开地表的土壤和石块以采掘下面的矿藏。夏赫鲁说，清理林地和挖坑的过程会显著改变当地景观。
然而，在2019年，印尼因人类活动造成的毁林面积“仅有”1154平方公里，是过去二十年中最少的，并且较2018年下降了75%——2018年人为因素造成的毁林面积高达4624平方公里。
“尽管印尼毁林总面积自2015年以来逐年降低，但这些发现证明，还是有必要继续加强土地使用规划，以避免采矿业毁林和侵犯社区权利，”来自西爪哇茂物农业大学（Bogor Agricultural University）的森林政策教授哈芮迪∙卡托迪哈德乔（Hariadi Kartodihardjo）表示。
他认为，政府应该停止签发在封禁林或者保护区内作业的开采许可证。
“必须要注意的是，一旦签发林区的采矿许可证，那么就一定会造成毁林，但问题在于印尼目前的矿业法规仍然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有必要重新评估现行监管制度，”哈芮迪表示。
采掘业扩张造成毁林
这份发表在9月12日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上经过同行评议的研究报告使用了来自26个国家的数据，涵盖了2000年到2019年间全球76.7%被毁的热带雨林。研究人员基于马里兰大学（University of Maryland）维护的全球森林变化数据集，将正在开采的工业矿场的地理坐标与同一时期的毁林情况进行了比较。
“调研涵盖的采矿区域面积为11467平方公里。2000年，这些区域中的热带雨林面积为7019平方公里。到2019年，工业化采掘的扩张直接导致其中3264平方公里的森林被毁，相当于这些雨林面积的46.5%。”
与粮食生产或者畜牧养殖等其他导致热带雨林被毁的因素相比，矿产开采目前为止还只是次要因素。不过，该报告指出，“亚马逊地区多个案例研究已经凸显出采矿的影响日益增长。”
该研究显示，其他被评估国家也呈现出类似的趋势，其中最明显的要数巴西。2000年以来，巴西因采矿而被毁的林地面积约为327平方公里，约占毁林总面积的10%，其次是加纳（213平方公里，6.5%）、苏里南（203平方公里，6.2%）以及科特迪瓦（99平方公里，3%）。加上印尼，这些国家占到了采矿直接造成的总毁林面积的84%，而其他国家占16%。
“与2000年相比，当前全球原材料开采量已经翻了一番，预计未来十年这一趋势还将继续，”评估报告称。报告还指出，热带生物群落尤其易受采矿造成的毁林等影响。
根据这项研究，印尼与工业采矿相关的毁林在2010年到2014年间到达了峰值。这一时期，为满足中国和印度等国市场需求增长，印尼的煤炭产量翻了一番，总计达到了19.72亿吨。
东加里曼丹的煤炭震中
这篇研究报告显示，婆罗洲岛东加里曼丹省的煤炭开采扩张是印尼采矿相关毁林的主要驱动因素。
印尼一些规模最大的煤矿都位于东加里曼丹省，如库台帝汶县（Kutai Timur）的Sangatta矿、巴塞尔县（Paser）的Pasir矿以及库台卡塔内加拉县（Kutai Kartanegara）的Fajar Tabang Brian矿等。
毁林在东加里曼丹是难免之事玛瑞塔∙萨利，采矿倡议网络（Jatam）东加里曼丹分部的负责人
“毁林在东加里曼丹是难免之事，”非政府组织采矿倡议网络（Jatam）东加里曼丹分部的负责人玛瑞塔∙萨利（Mareta Sari）表示。“一个主要原因便是官方签发了大量煤炭开采许可证，包括在森林地区。”
Jatam2021年的报告披露，印尼地方和中央政府签发的煤炭开采许可证覆盖面积达7.2万平方公里，占东加里曼丹省12.7万平方公里面积的70%。
2001年，东加里曼丹省的原始森林面积为12.6万平方公里。但根据全球森林观察（Global Forest Watch）的数据，在之后的二十年中，其中有3.5万平方公里的森林被毁，导致24.8亿吨二氧化碳当量的排放。
当地社群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洪水和泥石流接二连三，儿童意外溺亡不断发生，自2011年以来便有40起儿童在废弃矿井中溺亡的报道。东加里曼丹省地表升温幅度也是印尼最高，每十年升温0.95摄氏度，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森林覆盖面积减少的结果。
尽管产生了令人担忧的影响，但无论是矿产开采还是煤炭企业续约似乎都没有放缓脚步。据玛瑞塔介绍，2016年林区煤矿开采许可租赁权覆盖的林区面积达到1160平方公里。负责受理此类租赁权申请的环境与林业部曾一度允许在林地开展采矿、发电基础设施建设等非林业活动。
此外，2020年修订的矿业法规定，七大煤矿开采企业持有的煤炭开采特许权协议（即PKP2B）若在2020年到2025年间到期，则有机会进行延期。这些企业在全国煤炭总产量的占比预计将达到70%。
截至2020年4月，已经有三家煤炭生产商的PKP2B获得了政府10年的延期，它们分别是东加里曼丹最大的煤炭生产商之一PT Kaltim Prima Coal、同在东加里曼丹省经营的PT Kendilo Coal Indonesia以及南加里曼丹的PT Arutmin Indonesia。这三家企业均是印尼巨头巴克利集团（Bakrie Group）旗下公司。
“尽管现任政府声称，佐科·维多多总统政府治下没有发放新的林区采矿许可，但存量许可得以延期的事实似乎正是对东加里曼丹省以及印尼全境内继续毁林的默许，”玛瑞塔表示。
新首都建设
去年印尼中央政府宣布将迁都东加里曼丹省，并将新首都命名为努桑塔拉（Nusantara）。这也让东加里曼丹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焦点。议会仓促的审议流程、新首都建设对国家预算的影响、以及原住民被迫离开传统土地带来的土地冲突风险，这些问题均引发人们担忧。
夏赫鲁表示，新首都的建设也会进一步加剧该省的毁林。项目位于北彭纳杰姆县（Penajam Paser Utara），政府办公楼和配套基础设施建设占地面积2561平方公里。“尽管这个政府项目以构建智能、绿色城市为理念，但新首都的建设还是需要清理土地上的树木，”他说。
玛瑞塔表示，施工很可能会导致东加里曼丹的煤炭生产急剧扩大，以支持基础设施建设，其中包括几座新建的火力发电厂以及一座为未来首都电动车提供电池原料的冶金厂。“新首都以外的其他地方将会成为牺牲品，”玛瑞塔表示。
夏赫鲁认为，应该对所有采矿许可重新进行评估，特别是林区的开采许可。他说，政府还必须解决企业与当地社区之间的争端，并不再延长林区的开采许可。一旦发现企业利用许可在林区非法作业，那么应立即吊销其许可并予以处罚。
与此同时，玛瑞塔还呼吁加强东加里曼丹废弃煤矿的复垦工作。按规定，持有开采许可的企业应该每年缴存土地复垦基金，以确保开采结束后废弃的矿坑得到填埋、植被得到恢复。“这一点十分重要，因为长远来看，这有望恢复当地的生态景观，”玛瑞塔表示。
不过，东加里曼丹省签发的1404个经营许可中，合法合规经营的只有不到1%，政府的监管以及对违规企业的执法也没有发挥有效作用。废弃矿坑管理不善的一个后果便是，儿童意外溺亡事件时有发生，因为许多矿坑就位于居民定居点附近。
2021年，东加里曼丹省的煤炭产量飙升。当地官员表示，受第三季度对华出口同比增长135.87%的带动，煤炭出口也出现增长。
中外对话已就此事联系印尼环境与林业部
翻译：子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