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允许,本文由“中外对话”节选自乔治·马歇尔《戒碳:带你一步步现实面对气候变化》一书,章鱼出版集团2007年版权所有,乔治·马歇尔2007年文字版权所有。]
吸烟者回避面对成瘾风险的所有策略,跟我们回应气候变化的方式完全类似。
[马歇尔将吸烟者的这些策略罗列如下:健康出问题“还远着呢”;“不会在我身上发生”;“我不想失去我的一项乐趣”,这是他们对烟瘾的解释;“我是吸烟者”,这是他们对自己根深蒂固的看法;“可以给我来一支吗?”——满足内心的渴求而不必承认上瘾了。]
首先,我们倾向于将气候变化界定为未来其他人的问题。在民意调查中,更多的人称,气候变化是对后人或其他国家的威胁,而非当前对他们自己的威胁。我们想象中(而且鼓励想象)的受害者是在穷国,或是北极熊,而非我们因中暑死亡的老人。
由于气候变化的影响分散,而且难以想象,与那些更为凸显的威胁相比,例如恐怖主义,我们往往会大大地低估气候变化的严重程度。有趣的是,卡特丽娜飓风灾难发生之后,美国民众对气候变化的关注大幅提高,通过一次显著的和可知的事件,人们第一次能够对气候变化的风险进行评估。
当有人说,我们需要改变生活方式,我们通常视其为要放弃某些东西,而不是获得更好的东西。而且,跟吸烟者一样,我们担心失去的很多东西,尤其是汽车和航空旅行,在我们的心目中就是根深蒂固的“快乐”,即使我们发现,这些都是令人不满的或者不快的。
跟吸烟者一样,我们围绕着高碳习惯来界定我们自己。我们的生活方式就是界定我们自身的有力表述,若有人建议换一种活法,很多人就会觉得受到了很大的威胁。他们认为这是对他们的批评,在迫使他们成为另一类人。告诉一个购物狂,她可以少买一点儿,相当于告诉在脚踏车棚后面吞云吐雾的叛逆者,应该更像学校的班级长那样遵纪守法。这可不是很有效的沟通。
最终,当我们认识到问题的全部却拒绝承认上瘾的时候,我们便寻找种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向别人转移责任,就像向别人讨烟抽的人一样。如果我们对假期航空旅行有负疚感却仍然想去,我们可以向在棚户区安装低能耗灯泡的公司付钱,予以碳补偿。他们减少排放,我们则继续飞行。
在国际上,现在有一个庞大的、新兴的碳交易市场,大型污染企业可以买卖“碳信用额”。英国航空公司辩称,没有必要减少我们飞行的次数,因为可以从减少排放的公司购买“碳信用额”。这个方案需要聚集更多的吸引力,非英国航空所能做到。
然而,比较之下,也有好的一面,戒碳应该比戒烟容易得多,尼古丁是我们所知的最容易成瘾的化学物质之一,上瘾后要不断地补充。
处理气候变化几乎不在同一个类别。你不会半夜醒来,不顾一切地要打开屋子里的暖气和每一盏灯——除非你是一个失眠症患者。
导致我们选择高排放生活方式的是习惯,而不是上瘾。习惯可以在我们的行为和自我形象中根深蒂固,但是,一旦受到质疑,他们就不能左右我们了。
抑制你的怀疑心态
如果我在四十年前写了前一章(即“烟幕”),在吸烟者回避上瘾问题的策略中 ,我会再添加一条:“危险还只是一种推测。”
吸烟者知道,越来越多的科学证据表明,吸烟会导致危及生命的疾病,但是,他们宁愿相信,这还是一个有待探讨的问题,科学还未给出定论。这种看法得到了烟草业的强烈鼓励,烟草公司倾入巨资,用于资助半带科学性的前沿组织和旨在削弱医学界共识的研究。
1954年,当吸烟与肺癌有联系的首个强有力的证据出现的时候,美国烟草公司在448家报纸上刊载了整版的广告,声称“没有证据证明,吸烟是引起肺癌的原因之一。”为了支持这一声明, 他们成立了看似独立的“烟草研究委员会”,雇佣科学家和医生,针对吸烟造成健康影响的科学证据予以辩驳。
他们的策略不是赢得争论,而是给人制造一种印象,科学还没有定论。布朗威廉森烟草公司在一份备忘录中指出:“怀疑是我们的产品,因为这是与存在于普通大众头脑中‘大量事实’竞争的最佳手段。”
四十年后,气候变化正形成越来越多的科学共识,美国的石油和煤炭公司感到了威胁,于是他们同样采取了这一屡试不爽的策略。在1998至2005年间,仅埃克森美孚一家公司,就投入了1,600万美元资助智库和伪研究团体,辩称气候变化不严重,没有得到证实,或者不是由人类活动引起的。
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一小撮职业评论家开始频频现身于英国媒体,通常是与真正的科学家进行同台辩论。在他们当中,不是所有人都是由石油和煤炭公司直接资助的。一些人是出于对环保主义深恶痛绝;一些人是不成功的学界人士,头一次享受聚光灯下的满足;一些人则事业停滞不前,又想回到聚光灯下。
然而,不管他们的个人动机和虚假独立性如何,他们相互勾结成一张网络。他们共同写书,相互在对方的前沿组织里担任理事,相互授权,出现在同一会议讲坛或同一网站,相互借用观点,并引用彼此的“研究”。他们喜欢称自己为“怀疑论者”,以此显示自由思想者和局外人独立的批判性分析。更为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机会主义的、自我推销的气候变化否认者”,尽管不那么精练。我曾遇见或与他们的大多数辩论过,而且,你也知道,他们不是我特别喜欢的人。
不过,他们通常很有说服力,因为他们是职业的沟通者,他们充满热情,魅力四射。他们能够拿起任何他们认为用得着的论点,无论这些论点是对的还是错的。在辩论中,他们通常胜过真正的科学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些科学家罕有能言善辩者。这很像是一宗诉讼案件,由一位顶尖律师提起诉讼,由一位图书管理员进行辩护。毫无疑问,他们赢得了辩论。
现在,老实说,你是否听说过下列任何一个论点,而且观点由此发生动摇?
“科学家还没有定论”
不,他们不是没有定论。世界上每一个科学机构都承认,气候变化是由人类活动引起的,也经常这样说。向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汇报的有2,500位科学家,而他们的结论受到了严厉的挑战。宣称几千科学家不认可是假的:从事气候研究且不同意这一共识的合格科学家,数量微乎其微,而且正在减少。他们的数量就像宣称黑人不聪明或者进化不存在的“科学家”一样少。新闻媒体喜欢辩论的形式,但是给出了一个完全错误的意见倾向。
“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性”
是的,有大量的不确定性。全球气候系统非常复杂,预测的影响面非常广泛。但是,还没有任何一个模型称,不会有影响。即使是最低限度的影响预测也是严重的,况且所有的迹象显示,我们将遭遇影响的上限。
“本图表、‘研究’显示,二氧化碳不导致气候变化”
不断有人声称,全球温度上升是别的原因导致的:太阳黑斑,或宇宙射线,或地球的倾斜度,或中央情报局,或谁知道是什么。问题是:若是别的东西导致气候变化,那么二氧化碳又起什么作用呢?
没有任何人否认,二氧化碳是强大的温室气体,在大气中保持热量。关于气候变化的任何一个对立理论都必须解释,为什么增加40%的二氧化碳对全球温度没有影响。而他们没人能够解释。
“解决气候变化将得不偿失”
这是丹麦学者比约恩 • 隆伯格在其《持疑的环保论者》一书和无数采访中捍卫的观点,听起来非常有道理。他承认,气候变化是严重的,但是认为减排成本将远高于适应影响的成本。隆伯格的主张遭到其同事和其他学者的严厉攻击——别忘记他是统计学家,而不是经济学家。
2006年,英国政府委任世界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尼古拉斯•斯特恩,对减排或承受气候变化的影响作出相对的经济成本评估。斯特恩通过575页的数据和分析(相对于隆伯格的20页)得出结论,如果我们不减少排放,我们将冒的风险是“经济和社会活动的重大破坏,其程度类似于那些重大战争和20世纪前半叶的经济萧条”。而且,就连这一审慎的评估都还没有开始计入全球最贫困国家的自耕农的损失,他们的生计几乎没有计入经济模型。
为何像隆伯格这样的自我宣传家能获得听众首肯,原因在于与长期收益相比,我们对短期损失感觉更加痛苦。他告诉我们,如果我们改变自身的行为,我们收获甚微,失去颇多。有一类人始终用这一论调来避免改变他们的行为:瘾君子。
到了该面对怀疑心态的时候了
我不想更详细地探讨具体的否认者或他们的论点。我更加关注的是,他们在你身上产生的影响。如果你接受了上述否认气候变化的任何论点——还有更多的论点——他们就成功地在你的头脑中建立了一个怀疑心态,从而拒绝、偏离或忽视气候变化问题上真实而有力的证据。危险的怀疑论者不是出现在电视中的那个人,而是存在于你自己的头脑中。因此,这不是和怀疑论者辩论,而是和你的怀疑心态辩论。
如果你是一位传统主义者,你可能对怀疑论点特别脆弱,因为他们将给出气候变化中的“变化”被夸大的期待。怀疑论者通常以中年学者的幌子下出现——这对传统主义者来说深为可靠,他们得到了传统主义新闻舆论的大力宣传。……
承认气候变化的第一步是抑制你的怀疑心态。
记住:当然会有不确定性,会有夸大和假警报,这是一个变化迅速的领域,但是,这都不会削弱气候变化的基本事实。
当你遇见有人持不认同科学共识的论调时,不要让你的判断因提出该论调的人的口才而动摇。问自己: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他们具有任何合理性或获得真正专家的支持吗?为什么我真想相信他们的说法?如果他们看起来像是来自正规大学的科学家,就到英特网上查找他们,你会立即发现一页接一页的有关他们真正活动的详细信息。
最重要的是,记住烟草工业的历史。四十年来,数百万人英年早逝,假信息活动归于失败。没有吸烟者会这样想,科学还没有定论,或者吸烟不会导致癌症。为既得利益服务的假信息活动终将失败,但这次我们需要更快地获胜。
(经允许,本文由“中外对话”节选自乔治·马歇尔《戒碳:带你一步步现实面对气候变化》一书,章鱼出版集团2007年版权所有,乔治·马歇尔2007年文字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