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

捕碳者

气候科学先锋华莱士•布勒克认为人类无法和化石燃料划清界限。他在接受艾迪•皮尔金顿的采访时说,我们必须吸出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将其捕获并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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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世界顶尖的地球科学家和海洋学家之一,华莱士·布勒克的办公室乍看起来也许和你内心深处所想象的一样。一张桌子上铺着一张巨大的海床图;壁炉架上方挂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长着漂亮胡子的19世纪绅士,开始我把他错看成查尔斯·达尔文,但是别人告诉我这是美国地质学家和探险家约翰·斯特朗·纽伯里

细看之下,马上就会发现这间办公室实在是非典型的。我没有发现电脑,而是在房间一角看到一张真人大小的照片,这是演员鲍勃·霍斯金斯在1988年的电影《谁陷害了兔子罗杰》中的剧照。在另一个角落里有一条6米长的绒毛蛇,水蓝色的蛇身上是粉红的斑点,还有一条鲜红的舌头。蛇头上有一条标语:“我就是气候怪兽,我很饥饿。”

布勒克(通称华里)和其他人一样竭尽全力地让全世界关注气候变化的危险。他把气候看成一头狂悖凶暴的野兽。“如果你和一头愤怒的野兽在一起,就不能用尖棍子来捅它。”

布勒克是最早听到全球变暖警钟的人之一。那是在1975年,当时他的许多同事还认为地球正在变冷。布勒克发现了海洋的传送带流动。他阐释了地球气候会如何突然变化极其严重后果。他还作出了突破性的发现,即气候圈和波动的大气二氧化碳(CO2)浓度之间的联系。

这个履历令人肃然起敬,但在取得这些光辉成就的同时,他还和去年去世的妻子格雷丝一起抚养着六个孩子。另外,他的办公室里之所以很离奇地没有电脑,是因为所有这些研究都没有用到它。布勒克用铅笔书写,他要依靠在纽约城哥伦比亚大学——那是他55年的基地——的助手们把手稿打出来,电子邮件也要打印出来。

“我觉得自己很懒,而且被惯坏了。”布勒克说,“但这给了我思考的余裕。我一直坚持,只要科学家们能够用电脑比我干得更好,我就马上靠边站;但迄今我还没有发现。”

正如布勒克的新书题目——《处理气候问题》所显示的,他绝不是为了寻找解决方法而去解释气候变化,他已经超越了这个层次。布勒伊克认为人类不可能和化石燃料划清界限,目前的二氧化碳浓度已经达到380ppm——工业革命之前只有280ppm,而且正在以每年超过2ppm的速度增长。“一些人说我们能够停在450ppm,这太可笑了。即使我们想挺在600ppm也已经很难很难了,如果我们按照目前的做法进行下去,浓度将会达到800或900ppm。”

布勒克认为,能源替代方式都有问题:核能会带来废料处理问题和核武器恐慌;风能显然太弱了;氢燃料需要一整套新的基础设施来实现;太阳能是不错的长远解决方式,但不可能足够及时地变得足够便宜来防止灾难的发生。

布勒克说这造成了一个巨大的鸿沟:未来30年能源利用将急剧高涨,而同时降低二氧化碳水平的需要也将达到巅峰。“许多人的态度很不现实,”他说,“他们认为,如果我们把所有这些替代方式放在一起,就能解决问题。也许他们是对的,但你现在可以看到中国和印度正在带来全新的因素。他们突然像秋风扫落叶一样使用能源,其中许多是煤。有太多人都盯着富裕国家,认为我们必须降低能源消耗,当然我们会做的;但是孩子,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那么我们是不是毫无希望了呢?布勒克的书(与罗伯特·孔齐希合著)承认悲观主义是一种自然的反应,但悲观主义到此戛然而止,它极力称扬了一种还高度保密的新技术,该技术据说给人为的灾难提供了解决办法,布勒克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该技术(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赌上了自己的名声)。“我们已经摸索出了一个防止地球过热的办法,”他说,“如果你无法阻止越来越多的二氧化碳进入大气,那么我们就需要一个能够全盘解决问题的安全网络。”

和他帮助建立起来的团队一起,布勒克认为他已经实现了上述想法。他们的新装置的名字很直白,就叫“吸碳机”,它能够从空气中吸出二氧化碳,将其捕获,以便进行中和或储存起来,不再造成破坏。

布勒克把哥伦比亚的同事克劳斯·兰克洛称为“我所遇见最聪明的人”,并将其介绍给工程师阿兰·怀特。他们一起设计出一台原始吸碳装置,声称它能从空气中吸出二氧化碳。该技术已经在诸如潜艇这类封闭环境中得到把握,但在开放大气中还从未成功,科学家和决策者们普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布勒克把这两个人介绍给他伟大的朋友——服装邮购大亨盖瑞·康莫尔。康莫尔曾经是一个狂热的帆船爱好者,当年他驾驶着自己那条151英尺帆船径直穿过西北航道,没有遇见一丁点儿海冰的阻碍,他意识到了冰川融化的严重。悚然而惊的康莫尔2002年打听到布勒克,就开着私人飞机去见他,结果向他捐助了500万美元来制造吸碳机。

康莫尔是一个斗志昂扬、踏实肯干的商人,他的从天而降给布勒克造成了复杂的影响。布勒克曾经认真考虑过退休,他还战胜了癌症和心脏病。我问他这些疾病是否跟他在全球变暖上的努力有关系,他说:“我在这样的事情上并不很达观,我长了一个骨瘤,有一段要靠拐杖走路。我接受了化疗,短短两周就除掉了肿瘤。我的态度就是:如果我该活,我就活;如果我该死,我就死了。我是很宿命论的。”

80年代,布勒克用手术去掉了下颚里的肿瘤,这使得他的脸稍微有点不对称,给人一点怪癖的印象。再加上他稀疏的头发、闪烁的眼睛和70年代风格的装扮,布勒克看上去就像疯狂教授的原型,而且他还以此为荣。最近他搬进了一座最先进的新大楼,位于纽约城北部哥伦比亚大学拉蒙特-多尔提地球科学研究所,这座满眼绿色的郊外基地可以俯瞰哈德逊河。他把破烂的旧实验室抛在一边,亲切地把它叫作“猪圈”。

新实验室也是用康莫尔的基金购买的。布勒克的办公室就在大门的上方,这让他可以在进入实验室的人群中抓到任何他想聊聊的人,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交流方式。但近来最让布勒克兴奋的东西就是他们的新机器,这也是他和康莫尔合作的产物,设备就存放在亚利桑那土桑市的一个实验室里。这是康莫尔资助、兰克洛设计、怀特制造的吸碳机。它使用了一种神秘的新塑料形式,团队声称这种塑料能吸出二氧化碳,能够让它们被捕获、压缩并安全地埋藏到地下。

然而,批评者们认为,这种所谓能把二氧化碳从空气中吸出,彻底改变化石燃料污染的说法完全是滑天下之大稽。绿色和平组织把碳捕获与封存(CCS)机制斥为完全不负责任的说法,他们的依据是:所谓的储存和封存意味着更多的石油煤炭燃烧。布勒克对这种批评很愤慨。

“绿色和平组织说我们不应该捕获和埋藏二氧化碳,因为这会鼓励煤炭的使用,我认为并非我们在鼓励使用,”布勒克说,“那些对能源饥渴万分的人都会使用他们手里的煤炭,我们有什么办法阻止呢?”但他强调说他并不认为二氧化碳捕获可以取代对替代能源的探索。“如果我们找到另一种灵丹妙药来获得能源,那这个新技术就可以束之高阁了。但如果要及时找到替代能源,就只能靠奇迹发生了。”

布勒克承认,要通过清洁空气让二氧化碳水平明显下降,对全世界来说都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他指出,如果把未来二十年进入大气的全部二氧化碳都捕获并液化,就会装满整个密歇根湖。“你开着一辆普通的美国汽车——就像我开的破烂丰田,每走1英里就会产生1磅二氧化碳,每年我的车行驶9千多公里,就会产生2万磅二氧化碳。”

在我看来,无论用什么办法来解决全球变暖,都会受到公众及其领袖的欢迎,这需要非常的政治意愿来推动,然而目前离这个要求还很远。我问布勒克,未来挑战和它所面临的政治决心之间差距有多大,他回答说:“很大,很大。”

总统候选人都在围绕全球变暖问题高谈阔论,但布勒克对下一任美国总统能否取得快速的进展表示怀疑。“在竞选中大谈解决很容易,因为他们不必面对财政上的痛苦。但等到他们上任后就会感受到现实的残酷,如果弄得太痛苦的话,就会被抛弃。”

气候是一头野兽,不要捅它。迷信的人可能会说,就在我们结束谈话的时候,布勒克脚下的蛇又游出去一点,吐着舌头。但这是科学。那种迷信永远不会发生。

来源:www.guardian.co.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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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图片由Angie Tor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