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金融危机已成为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中国作为世界经济的一部分，经济发展和节能减排受到巨大冲击。
纵观历史重大危机事件，均对经济发展产生巨大负面影响，而对能源消耗和污染物排放，则有巨大的节能减排效用。中国的经济增长和节能减排目标雄心勃勃，“十 一五”规划的各项措施均严格按要求得以执行，但从过去三年实际结果来看，节能减排似乎不尽如人意。然而从2008年8月开始，经济增长放缓，能源消费迅速 下滑，节能减排似乎不再成为首要难题。诚然，在经济危机期间，能源需求和温室气体排放会大幅下降。但危机过后，随着经济的复苏，能源消费和污染物排放迅速 反弹。这就表明，经济危机通过对经济发展的打压，会导致能源消费的下滑和污染物排放的减少，但这只是暂时的，从长远看，经济必将不断增长，节能减排是一项 长远的战略性挑战，不可掉以轻心。
工业革命以来，经济迅速腾飞，大量消耗化石能源，因而排放的污染物大量增加。经济周期产生和放大的经济危机使经济增长出现波动，从而导致能源消费和污染物排放的大起大落。
图一展示了自十九世纪中叶以来，世界上部分国家人均温室气体排放的动态趋势。十九世纪的数据质量似乎不能说明历史动态的细节。但进入二十世纪，统计资料日 渐完善，相应数据更为准确，因而所展示的动态变化可以给我们许多启示。首先，危机导致经济衰退，使得商品能源需求大幅下降，因而温室气体排放随之剧烈波 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德国和日本，在战败投降时能源消费锐减，因而温室气体排放下降几乎在80%以上。1990年苏联解体，俄罗斯经济迅速下滑，能源消费 减少近40%，中国在1950年大跃进失败后出现的“三年自然灾害”，商品能源消费陡降，温室气体排放也大幅下降。1973年和1986年能源危机，也导 致世界各主要经济体能源需求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下降。1920年代末美国的大萧条，也使得能源消费和温室气体排放锐减1/3。第二，经济全球化的程度越 高，则受全球性经济危机的影响越大。发展中国家由于发展滞后，全球经济活动的参与程度低，因而受影响的程度并不如欧美等早期工业化国家大。第三，人均温室 气体排放尽管受到各种危机的影响而出现波动，但总体趋势呈上升状态。危机过后，排放迅速反弹，并攀向新高。第四，人均温室气体的排放水平，似乎与发展有正 相关关系。即发展水平越高，则温室气体排放量越大。相对于发达的欧美等国家，发展中国家如中国、印度人均排放处于相对较低的水平。第五，当发展达到一定阶 段，人均温室气体排放增势趋缓，处于停滞甚至下降状态。日本和英国人均排放近二十年来几乎没有增长，德国的人均碳排放近二十年来，一直处于负增长。
图1 世界部分国家人均温室气体排放历史趋势比较（1855－2004年）
引自：潘家华 郑艳（2009）
经济危机为什么能自然实现节能减排呢？表1记录的是1997年东亚金融危机期间中国能源消费的变化情况。从图1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人均温室气体排放在 1997年出现拐点，随后大幅下滑，直到2001年迅速回升。分析表一中的数据，可以解释金融危机导致减排的内在原因。首先，金融危机使能源需求下降。能 源消费增长从1995年的8.3%降到1996年的4.1%，再跌至1997年的0.2%。在危机谷底的1999年，能源总消费降幅高达9.3%。能源消 费总量的下降，必然导致污染物排放量的下降。第二，从能源结构上可以看出，污染含量最高的煤炭受危机打压的程度最大。在1997年出现负增长，在危机的谷 底1999年，降幅达到15.7%。而较为清洁、便捷的能源形态，包括石油，天然气和水电，在危机期间几乎没有受到大的影响。由于煤炭等高污染能源受到经 济危机的影响更大，需求减少的更多，在总体上，能源更为清洁，因而单位能源和污染物排放也就进一步下降。第三，出现经济危机，市场条件恶化，那些采用落后 技术，规模小，能效低，不具竞争力的小企业首先倒闭。而规模大，技术先进，效率高的企业，多具有较强的应对危机的能力。这就在宏观上淘汰了低能效高污染的 企业，使得全社会的能效提高，污染排放减少。
表1 东亚金融危机期间(1997-2000)中国能源消费增长变化
| 煤炭 | 石油 | 天然气 | 一次电力 | 总能源消费 | |
| 1995 | 8.3% | 8.0% | 2.2% | 9.9% | 8.3% |
| 1996 | 2.8% | 9.9% | 12.1% | 0.3% | 4.1% |
| 1997 | -3.0% | 10.3% | 12.7% | 2.8% | 0.2% |
| 1998 | -7.8% | 1.1% | 2.9% | 5.6% | -4.9% |
| 1999 | -15.7% | 6.5% | 8.0% | -2.7% | -9.3% |
| 2000 | -5.2% | 7.9% | 7.9% | 9.9% | -0.3% |
| 2001 | 10.5% | 2.5% | 11.5% | 24.1% | 9.4% |
| 2002 | 19.5% | 7.4% | 7.7% | 6.8 |
数据来源：China Energy Data Report 2004, LBNL, ERI/NDRC, 2006.
为什么经济危机 会造成能源需求总量的下降和能源结构的清洁化呢？经济危机使全社会经济活动规模萎缩，社会总需求下降，能源消费总量下降是必然的。但是，各个经济部门对能 源消费的需求变化是有差异的。居民消费可能受到影响，但基本不会太大，服务业受的影响也较少。受影响最大的，是制造业，尤其是原材料重工业。而居民消费和 服务业消费均为清洁的石油、天然气和电力，工业尤其是重工业主要依赖的是煤炭等较为低廉但更为污染的能源品种。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危机期间，能源消费总量下 降而且出现清洁化趋势的原因。
潘家华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中心执行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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