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哈利沙漠的布须曼人(丛林人)——其祖先曾创造了历史上最发达的文明之一——正生活在非洲最干旱地区的中心。在喀拉哈里沙漠深处,这群古老坚韧的人,正在为世人展示如何面对日益临近的干涸世纪。本文经授权摘录自《干涸之心:最后的丛林人将告诉我们如何存活于即将到来的干涸世纪》,作者詹姆斯·G·沃克曼,Walker & Company出版社2009年版。版权归作者所有。
2004年底,干燥的南半球的冬天过去了,哈博罗内大坝的储水量只有27%——历史最低。专家预计它最多能再存活七个月。“假如哈博罗内大坝干了,”当地官员紧张地说,政府“已经找到了应对的策略。”
但博茨瓦纳说不出具体都有些什么策略。又几个月过去了,哈博罗内大坝水位又降新低,水利官员们倾巢而动。他们拉警报,往门缝里塞传单,然后离开。这些清一色的传单印了上万份,送达到每家每户,通报这个坏消息。强制限水正在进行中,现有的储量下每个居民限量12加仑(45.4升)。禁止浇水、洒水、灌溉或冲洗街道。禁止游乐场、公园、花园和车辆用水。禁止冲厕所。抽干游泳池。抬升水价。之后博茨瓦纳限制了任何用的到水的地方。不能遮拦阳光,也无法堵住漏洞,于是政府强迫人民服下这比赋税还难以下咽的药片。就像当初对付布须曼人一样,博茨瓦纳如今正严格限制给居民供水,甚至有一天一滴水也不给。
从世界范围来看,许多城市都有过类似的限水行为,比如上世纪70年代的洛杉矶与07年的亚特兰大。这样严格的措施至少在短期看来还是有效的——在六个月内,博茨瓦纳报道说已经节约了35%的用水——但为此付出的代价惨重。在控制用水的进程中,政府的命令往往非常突然而且有失公允,常常带来长期性的破坏。公信力正在下降。用水量多的公司被迫关闭。低价猛跌,破坏了经济发展新增长点的基础。甚至供水系统和部门本身也走向末日。限水措施减少了他们日常工作的资金与预算;而总指挥部往往不是裁掉冗员,而是被迫辞退那些最有经验的员工,发而留下效率和能力双低、同时工资也很低的那些雇员,他们无法监控大坝水位、无法调查泄露的管道、无法制定应对的策略,甚至连刚刚实行的限水措施都无法执行。限制用水不是严格执政,而表现出执政者的无能。这些措施不仅危害了公民权利还动摇了政府的施政能力。
日复一日,限水措施在控制着博茨瓦纳。草坪变得枯黄,充满异域风情的花朵与灌木都枯萎风干。2005年初,自来水公司的发言人说哈博罗内大坝的储水量还是23%(也就是空了77%),但其也警告说“那些不遵守”限水措施与规定者“将面临严厉的法律制裁。”她不是开玩笑的。政府还专门开通了举报热线来揭露那些被处于罚款和处分的违禁者。
极端的举措成为从博茨瓦纳到美国这其中所有国家为逃避责任的不二选择,尤其在旱情严重的东南部国家,甚至进行夜间巡逻以破坏违章的户外用水设备,切断屡次违规者的供水。由于重奖重罚,美国居民开始互相出卖。亚特兰大水资源管理局的詹妮特·沃德说,“我们接到数万个举报邻居的电话。人们当然不开心。你以为呢?如果你家草坪变黄了、枯萎了,而邻居家的还青翠如故,你想会发生什么?”
出水口干枯了,接下来干枯的就是就业。就业率一减少,排外性质的犯罪事件就增多,而对于那些比较有钱的或者加入外籍的居民来说,这个又干又热的地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吸引力。看着曾经葱翠的院落如今落满灰尘,许多人带着自己的生意、技术、存款和再度游园的愿望离开,去寻找更有生机的青青世界,同样,国际赞助者与发展机构也从这个“经济发展合格”的国家撤离。面对经济的萎缩,政府在寻找救命稻草。水利部长查尔斯·提伯纳再次巡视哈博罗内大坝,宣布这里的水只够城市再用五个月,因此“应该搬迁到别的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呢?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为保全首都,类似于缺水的卫星城市塞罗韦、帕拉佩都会被停水。[……]
水没有了,城市大筛选开始了,为保全部分而牺牲掉大多数。有的官员在考虑人工降雨。但是连一朵云都没有,或许在哈博罗内的城市建设中它们就被驱走了。那些闪闪发光的办公大楼、无数的空调设施、自动热能引擎、每家每户的厨房、沥青马路都为城市增温与赶走湿气做出了贡献。这样的情况——城市热岛效应——就让美国的菲尼克斯和拉斯维加斯从上世纪六十年来以来平均温度升高了2.7摄氏度,而气候模型显示接下来还要升高8.3至11摄氏度,到那时血管沸腾、引发大量的中暑与脱水。
根据那些充满说服力的国外建设性意见,四十多年来博茨瓦纳承受了一场中年危机。其从美国、瑞典以及联合国、世界银行照搬来最好的经验,从极端贫困状态跻身中等程度发达国家。然而现在它在干旱的悬崖边摇摇欲坠。为了清算还有存在哪些错误,该国召开了一场世界水会,由五大洲的90多位专家参加,他们的国家也面临着与博茨瓦纳已经遇到的问题:人口爆炸、需求增加、供应萎缩、荒漠化危机,以及全球变暖。
让博茨瓦纳惊慌失措的结论是,哈博罗内大坝实际上是自掘坟墓式的致命错误。由中央统筹建设的大型水利工程致使干旱的国家在气候变化中更加虚弱。供水工程让人口集中、依赖性增加,而这些地方本该逐渐分散和疏导需求。只有在有降水的国家,大坝才有意义。像博茨瓦纳这样干旱的国家,其温度每几十年升高一度,大坝不仅不能帮助他们逃离干旱,甚至会扩大干旱带来的灾难。或许还可以修建新的大坝,从地下水层抽水,但这已经毫无意义。科学家们说,到了那个时候,河流干涸,根本无水可储。也有专家称,小型的、分散的、由当地自主管理的自发性储水工程要好得多,雨水可以被有效地储存、调控和利用。
总而言之,在卡拉哈利沙漠的某处,秋洛科洛的布须曼族人们却生活得十分合理。
(在布须曼人的生活技巧中,不仅让水分远离阳光,在水分运输和被身体利用的过程中不流失分毫。秋洛科洛教她的孙子孙女们如何保护这些生命之源,水就如同亲人一样。而事实的确如此——比之其他任何的需求,水更是生命所需。)
人们欲哭无泪,指望着政府能做些什么。博茨瓦纳政府指望着雨云,要么开始打附近河流的主意。(当时的总统)费斯图斯·莫哈埃的高级顾问表示对停止向保护区输水毫无遗憾,但底下的一些官员私下对我表达了他们的愤怒——居民们就浪费了那么多水,已无可挽回。到2005年9月,当哈博罗内大坝的储水量降到17%的新纪录,也就意味着每个居民分配到34升水,国内的气氛越发紧张了。于是莫内哈号召全体国民与他一起举行“普拉”仪式向天乞雨并坚定自己的决心:从原则上减少用水、将水视为无价之宝、种植适应干旱气候的作物、循环利用脏水、使用用水少或无需冲洗的厕所、惩治浪费水的行为、减少蒸发、收集降水、重新储存地下水等等。
在最初包围卡拉哈利沙漠保护区之时,莫内哈政府官员要停地为当地供水,因为“布须曼人想成为我们。”而现在博茨瓦纳希望我们都变成布须曼人。
如今水消失的速度超过了政府供水的速度,缺水迫使每个人互相竞争以自我保全。邻里之间互相怀疑、充满敌意;邻国对于共享的边境河流提高了警惕;而在这个干旱区域最大的对手就是卡拉哈利沙漠的沙界线。在这个对手逐渐成长为致命的敌人之前,布须曼人为保证性命和安全只有两条和平路线可作:购买作为商品的水,或守卫作为基本生存权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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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G·沃克曼是记者、作家和咨询师。在亚洲和非洲,他参与协助世界水坝委员会完成了具有历史意义的报告。沃克曼还是美国机构SmartMarkets的联合创办人,在该机构中,公共事业合伙人可以允许终端用户在水与能源效率的相关事务中拥有、保存或交易股权。
本文经授权摘录自《干涸之心:最后的丛林人将告诉我们如何存活于即将到来的干涸世纪》,作者詹姆斯·G·沃克曼,Walker & Company出版社2009年版。版权归作者所有。
首页图片摄于卡拉哈利保护区,依然坚持着的布须曼人在前往秋洛科洛家乡的路上。由詹姆斯·沃克曼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