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篇关于中国“威胁”将释放大量温室气体三氟甲烷(HFC-23)的报道引起国内外环保人士震动。中国清洁发展机制(CDM)基金管理中心谢飞向中外对话澄清了他的话引起的误解,但他认为中国企业在三氟甲烷的CDM交易中,确实受到不公平对待。
谢飞本月初在新加坡召开的亚洲碳论坛上,在与彭博新闻社记者交流时表示:“中国几乎所有三氟甲烷分解类CDM项目的企业告诉我,如果三氟甲烷不再被纳入碳信用交易,他们将考虑停止焚烧该气体。他们说,作为企业,他们必须考虑焚烧成本,否则会丧失竞争力。”
在某些媒体报道中,这被视作中国发出的威胁信号,试图胁迫国际社会。对此,谢飞认为它们断章取义,歪曲事实,不负责任。
文字游戏背后真正的争议,是中国卖家和欧盟卖家之间的意见分歧。
《京都议定书》规定,附件一国家可以通过购买碳信用额度来抵消其二氧化碳减排任务,也就是用其他项目上的减排量(碳信用额度),抵消一部分自己的排放。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这类合作,被称为清洁发展机制(CDM)。在发展中国家进行温室气体减排,成本常常比在发达国家低。在《京都议定书》下有减排任务的国家,利用这一机制降低了自身的减排成本。三氟甲烷分解项目是CDM项目中的一类。
温室气体三氟甲烷是生产制冷剂气体HCFC-22过程中的副产品。它在大气中的存量很小,但吸热能力远高于同体积的二氧化碳,可谓“超级”温室气体。根据联合国环境署UNEP最近一份题为《氢氟碳化物:气候和臭氧层保护中的重要关系》的报告,三氟甲烷的吸热能力在100年内是二氧化碳的14200倍,能在大气中存在222年。但由于比例较小,根据该报告给出的数据计算,其对气候的影响不到其他温室气体的总和的万分之二十五。
分解HFC – 23的项目利润很高,但其对气候产生的影响仍有争议:值得关注的是,由于生产HFC-22会得到财政奖励,这就提供了一种反向的鼓励机制,这会刺激企业生产副产品HFC- 23,然后再销毁获益。环保团体呼吁全球反对以这种方式采购的碳信用额度。尽管中国强烈反对,欧盟已决定从2013年5月起,禁止三氟甲烷减排量用于排放权交易。
对中国来说,这将是不小的打击。据《中国化工报》报道,中国是三氟甲烷CDM项目中的最大卖家。在联合国已经批准的19个该类项目中,中国有11个。
谢飞在财政部CDM基金管理中心担任收入管理部主任。他认为CDM中的三氟甲烷分解项目,被一些西方反对者妖魔化了。他告诉“中外对话”,他在前述论坛上的表述,“只是反映中国企业的意见,不是要威胁”。
谢飞说,CDM是一个发达国家企业和发展中国家企业之间的项目级合作机制,但在三氟甲烷项目存在争议的情况下,CDM执行委员(联合国下管理CDM交易的部门)修订相关规定(方法学和参数)时,却缺少征求中国利益相关方的意见。
ICF国际咨询公司高级顾问罗锐说,从2009年开始,国际社会一直担心,三氟甲烷CDM项目产生的减排量用于碳交易,造成碳市场供应量巨大,挤压了其他的新能源项目的减排交易份额。
此前,欧盟国家是全球CDM项目的最大买家,每年CDM项目交易额占全球总量的80%以上。
罗锐说,三氟甲烷项目受到来自CDM项目的补贴之后,投资回报率非常高,大约会超过100%,在碳价为10美元的情况下,甚至可能是200%。如果市场刺激信号不对,那么原意是补贴没有经济刺激力的销毁活动,可能反而进一步刺激企业生产更多的三氟甲烷,来获得盈利。由于企业逐利行为,在没有监管的系统中,这种减排措施很容易“适得其反”。
环保组织环境调查署高级专家克莱尔·派瑞说:“为了更加切实可行、合乎道德,并真正为减排做出贡献,欧盟对自己的贸易框架体系进行修改,完全公平合理。”
但谢飞认为欧盟的决定过于简单:“如果欧盟站在中国企业的位置考虑,在没有碳交易和强制法律要求的情况下,它会去自行销毁三氟甲烷吗?”
谢飞说,这一决定的结果是,欧盟不买三氟甲烷的核证减排量,企业不销毁生产过程中产生的三氟甲烷,最后受伤的是环境。欧盟这一简单决定导致的结果,与欧盟的环保先锋形象相左。
他说,更好的办法是“让我们一起坐下来,相互倾听,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和解决方案。”
罗锐也认为,“至少需要将利益相关者都纳入进来,听听大家的意见。然后技术上考虑几种替代方案。即便最后也得出了‘我们不买了’,但从‘过程’上也许更好些。”
克莱尔·派瑞认为,中国政府如果真心想保护气候,从收上来的钱里拿出一小部分,就能支付多年焚烧三氟甲烷的成本。“中国已经从三氟甲烷CDM项目中产生了2.56亿碳信用额度,即使在这周碳价处于低位的情况下(二级市场碳价每吨6.3欧元),也值160亿欧元。而销毁这些三氟甲烷的成本估计只有4350万欧元。”
中国三氟甲烷CDM项目收入的65%上缴给国家,并由中国清洁发展机制基金管理中心管理,用于应对气候变化政策研究、提高公众意识等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