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每当举行一场大型国际足球赛事时,赛前都会唱响一首新奇的歌曲。这首歌节奏轻快,既唱出了人们对肉馅饼和香肠卷的热爱,也唱出了对进球的期待。然而,在英格兰西南部山谷中的内尔斯沃斯(Nailsworth)这个风景如画,不到5000人口的教区,当地的森林绿流浪者队却让肉食和足球之间的这种联系不复存在。
英国乙级联赛(第四级)森林绿流浪者队挑战肉食传统,成为全球首个推广纯素食(即不吃也不用任何动物产品,例如蛋奶副产品、动物皮毛纺织品等)的碳中和足球俱乐部,此举甚至引得联合国为之喝彩。
“我愿意将这看做是一个无心之举,”俱乐部主席戴尔·文斯(Dale Vince)提到自己加入俱乐部的经历时说道。他说这番话时,雨雪正吹打着俱乐部主场新草地球场(The New Lawn)的东看台。新草地球场主要依靠太阳能供电,有机草坪周围环绕着各种闪亮的广告牌,宣传着无乳制品奶酪、代替牛奶的燕麦奶,以及文斯1995年创立的可再生能源公司Ecotricity。
现年58岁的文斯的发家史在当地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他15岁辍学,很多年都住在一辆装有风力涡轮机的货车上。1996年,他在俯瞰新草地球场的山坡上安装了第一台风力涡轮机。2010年,拥有125年历史的森林绿流浪者面临着地区联赛降级和财务危机的双重压力,当时已经是百万富翁的文斯才开始正式担任俱乐部主席,并很快承诺将使俱乐部实现碳中和。
“我必须把我们在能源、交通和食品方面掌握的所有知识,我们的职业操守和可持续方法都运用进来,真正创建一个绿色足球俱乐部,”他告诉中外对话
森林绿流浪者:纯素食足球队
推出肉类禁令似乎是一个合乎逻辑的先期举动。畜牧业排放占人类温室气体排放总量的 15%左右。
2015年推出的用素食汉堡替代牛肉汉堡的举措让一小部分球迷感到不快。但文斯说,这种不满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们来尝过之后,就爱上它了。那段时间我们的上座率翻了两番,食品销售额增长五倍。”
无论是在足球领域还是媒体心中,森林绿流浪者的地位迅速上升。球队以前从未取得现在这样的战绩,文斯的目标是打入仅次于英超的英冠联赛。地方议会最近批准新建一座能够容纳5000名观众的生态公园(Eco Park)球场。这个球场将由世界著名建筑师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设计,并采用最先进的木质结构。文斯称这将是“世界上最环保的体育场”。
40岁的凯蒂·海德(Katie Hyde)是森林绿球队的老球迷了。她说,在她的记忆里,停止供应牛肉汉堡是文斯接手后的首个重大改变:“这是一个文化的问题,是大家的思维定式……我们都有一点墨守成规了。”但自那以后,她也接受了这个食物上的巨大变化。
俱乐部的广告收入也在上升:“从来没有这么多公司想赞助我们,”文斯说,相关品牌包括生产植物素肉的阔恩(Quorn)。上世纪90年代,阔恩投放的电视广告还请到了曼联球星吉格斯出镜。
“很多人还没领会这种紧迫感。我们还有10年时间,如果现在不行动,事情只会变得更难”戴尔·文斯
英超球队切尔西最近在其一个售货亭中推出了纯素食菜单,但在英国其他各大球场,长期以来却一直是以供应肉类小食(如拥有56年历史的Pukka Pies供应的馅饼)为主。Pukka Pies还赞助了奥尔德姆竞技(Oldham Athletic)等专业俱乐部,“肉馅饼、香肠卷”之歌最早就是从这里唱响的。
不光是不再为自己的球迷供应肉食,文斯说,他还希望球迷们每两周能有一到两次机会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控制自己对荤食的口舌之欲。
而球员不能在俱乐部范围内食用或携带肉类制品。
对于30岁的球队队长乔·米尔斯(Joe Mills)而言,这是一条有益的学习曲线。
“干足球这一行,整天吃的都是鸡肉和鸡蛋,”他说。但米尔斯是为数不多的纯素食球员之一。他推翻了外界对足球运动员傲慢、漠不关心的刻板印象:“如果在我们离开地球的时候,能够让它的状态比我们来时更好,那何乐而不为呢?”
米尔斯的想法与足球界其他一些风云人物不谋而合,包括阿森纳后卫赫克托·贝莱林(Hector Bellerín),他具有很强的环保意识,并且也只摄入植物性饮食。米尔斯称已经有英超球员向他咨询这方面的问题。
俱乐部的健身教练兼营养师汤姆·赫林(Tom Heulin)称,纯素食主义的效果非常明显:“运动和锻炼的时候,植物性饮食消化更快。”
俱乐部虽然没有在球场之外的地方强力推行纯素食主义,但却大力宣传纯素食的益处,而这种努力也并没有白费。
纯素食马戏团?
适逢森林绿队主场比赛日,法国和瑞士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来现场参观并品尝当地美食。对于一个低级别联赛的俱乐部而言,这种媒体宣传活动令人印象深刻,但没有人“鼓吹”纯素食主义。
36岁的球迷乔·希尔(Joe Hill)称,对方球迷曾在比赛期间用“环保疯子”( tree-hugger)、以及火腿三明治和充气猪等污染性的内容刺激球员。但这种贬低俱乐部、称其为异想天开的自然爱好者的行为并不影响希尔。(在3月9日比赛因新冠疫情推迟之前)他最关心的是球队阵容和伤病名单,并建议把场地改到12英里外的生态公园球场。
“有人说:‘森林绿流浪者的球迷把草全吃了,所以球场上没有草,都被纯素食主义者吃了,’”他笑着说。
随着公众对纯素食主义和可持续发展的态度有所升温,这种嘲讽无论多幽默,都已经过时了。与此同时,联合国还给予了俱乐部一项殊荣。文斯现在是联合国“体育促进气候行动”倡议的大使,目的是向球迷群传达低碳生活信息。
希尔的朋友和俱乐部球迷(“那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人”)已经成为纯素食或素食主义者。他所要传达的信息正为更多的人所接受。
球场管理员亚当·威切尔(Adam Witchell)用无化学成分的肥料为草场施肥。从他身上,我们或许能充分感受到俱乐部这种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做法。
“土壤中有很多微生物,我们尽量让它们少食多餐,保持活力。它们吃得越多,排泄就越多,草根就容易扎下去,”他解释说,根扎得越深,地面上植株储存碳的能力就越强。
威切尔把化学肥料的影响比作类固醇对人体的影响:“一次不用药,身体就会垮掉,就会感染。”
不使用化学产品的缺点是赛季开始前的除草工作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我们四个人大约要花一周时间,趴在地上——只用叉子除草。”
威切尔会经常检讨各项操作,试图从中一点一滴地总结一些收获。现在他回收用水,在俱乐部厕所中使用环保洗手液,提前购买种子以减少包装和运输成本。
交通挑战
曼彻斯特大学的研究人员称,2019年入围欧洲年度最佳球员奖的20名球员的全年行程产生了约505吨的碳排放,相当于燃烧约20吨煤炭。
巴西国脚马奎尼奥斯(110787公里)和罗伯托·菲尔米诺(97907公里)行程最长,私人飞机是球员碳足迹的最大来源。
文斯称森林绿流浪者的经验可以套用到其他大国的球队上,但他对球队和球迷目前面临的交通挑战还是比较务实的。
“关键是不要操心那些你不能做的事,而是专心做那些你能做的。在能源、交通和食品方面,每个俱乐部都有很多能做的事情,”他说,并称中国推崇的电动巴士或许能推动交通运输部门走向一个可持续的未来。
森林绿流浪者的停车场配备了电动汽车充电桩,并且通过票价补偿方案来弥补球迷前往赛场观看比赛产生的碳排放。收益会被重新投入其他地方的减排工作。
文斯并不认同清洁经济转型必然代价高昂的说法:“有些东西你必须买,比如太阳能电池板……但这可以帮你节省20年的能源开销,”他说。“这是用资本投资换取运营支出,只是用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
紧迫感和阻力
文斯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商人,他传达的信息也很简单。森林绿流浪者这个缩影让我们感受到无缝绿色转型似乎近在眼前。
那么是什么在阻碍转型?
文斯认为“企业不想改变,公众抵制变革,政客也不想强迫选民经历重大变化。体系内有阻力。”
“很多人还没领会这种紧迫感。我们还有10年时间,如果现在不行动,事情只会变得更难,”他这么说,并对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2018年那份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研究报告中敦促立即采取行动的观点表示赞同。
不只是体育行业,包括时尚和音乐节在内的英国其他文化领域 “才刚刚开始”努力遏制碳排放,他们应该在英国举办COP26(已推迟)之前分享经验,文斯说。
去年12月的马德里气候大会刚刚以失败告终,下一轮会谈又即将开启,文斯向全球领导人传达的信息非常明确:
“我们有可再生能源,我们有可能让交通电气化,我们需要少吃肉多吃素。如果能做到这些,问题就能解决。”
英文原文首发于中外对话子网站中拉对话
翻译: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