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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流域洪水大考三峡

7月24日,世界最大水利枢纽工程三峡水库迎来蓄水成库9年以来最严峻考验。事实上,这座大坝自从开建,便一直置身于争论的漩涡中。邓全伦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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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今年第4号洪峰来袭。

7月24日,长江朝天门水位187.92米,形成1981年以来最大的洪峰水位,峰值达每秒7.12万立方米,相当于28条黄河同时来水,流量超过了1998年洪水峰值和2010年7月的每秒7万立方米特大洪峰,是三峡水库建库9年来面临的最强洪峰“大考”。

据重庆官方通报,此次过境洪峰让重庆上游地区的江津、永川等区县受灾严重,共造成沿江16.3万人不同程度受灾,紧急转移人口8.21万。

但对三峡大坝而言,这场考试实际上“难度适中”,仅仅接近二十年一遇标准。而三峡大坝是按千年一遇的洪水作为其正常设计工况,万年一遇再加10%的洪水来作为校核工况。三峡枢纽运行部门监测记录显示,洪峰抵达三峡时,大坝位移、渗流、变形等主要参数均在正常范围内,大坝挡水建筑物各项安全指标稳定。此前,三峡工程已在7月经历了三轮洪峰的考验。

但连日来,随着三峡大坝不断加大下泄流量,长江下游的防洪形势仍然严峻。受长江中上游洪水的顶托影响,中国最大淡水湖鄱阳湖水位亦持续上涨,水位达到近两年来的最高点。九江、上饶、南昌三市滨湖地区及长江九江段已派出2200多人巡堤查险。

一般年份,长江上游和中下游洪水相互错开,不至于形成威胁中下游平原区的大洪水。但如果上游与中下游雨季重叠,洪水相互遭遇,中下游就会出现大洪水或特大洪水。“我们眼下就遇到了这种异常情况,所以中下游抗洪压力大。”长江防总有关人士说。

事实上,从论证、上马、建设到运行,三峡工程一直饱受争议。黄万里曾预测三峡建成十年淤死重庆港,三峡上的河床有大量冲不走的砾卵石,修坝后卵石将淤塞重庆,造成水患。

自三峡蓄水以来,长江下游至今不曾出现过1998年那样的严峻洪灾。但三峡引发的争议,延伸到了对干旱和下游气候生态的综合影响。由于和气候变化等其他因素同时交杂,这些复杂的影响机理,使三峡成为中国社会近年来的一个争辩话题。

近年内,一向水量丰沛的长江流域发生了2006年夏季川渝大旱2010年3月西南干旱等,一些追责的矛头被指向了三峡工程。湖南省水利厅前副总工程师聂芳蓉认为,长江中下游的干旱与降雨量少直接相关,但因为工程改变了长江中下游的生态系统,加剧了旱情。对此,中国长江三峡集团董事长曹广晶回应,三峡每年从8月底到10月份蓄水,1月流量不断地增加,水库水位不断地降低,流量不断地增加,此时干旱,三峡是在帮忙而非拦截。

除了干旱,还有批评认为三峡工程改变了库区周边以及长江中下游的气候,大坝阻挡了气流的正常流动,三峡水库形成了低压,影响了正常的大气环流,继而改变了气候,因此近年在中国境内频繁出现极端天气,如2006年夏季川渝大旱、2008年冬季南方雪灾、2010年3月西南干旱等,都怀疑与三峡工程有关。在这些质疑声中,中国气象局以及相关的专家们均辟谣称,是全球性气候变化引起了极端天气,灾害均与三峡无关。然而湖北省气象局武汉区域气候中心主任刘敏称,现在的手段和观测数据还没有依据显示三峡工程引发了长江中下游的旱情。三峡工程对长江中下游气候的影响至今缺乏分析数据。

而在最重要的防洪功能上,三峡的作用也饱受争议。知情者称,长江中下游省市都试图向三峡集团协调,请求减少三峡大坝的泄洪流量以缓减防洪压力,三峡水库调度“上也为难,下也为难”。

三峡大坝建库9年来一直面临两难:上游的重庆抱怨三峡大坝加重了上游的防洪负担,“保武汉就要淹重庆”;中下游质疑长江下游汛情告急,三峡大坝为何“以邻为壑”,不断向下游泄洪?对此,长江委主任蔡其华回应,这是对三峡工程的误读,三峡水库拦洪时,坝前水位虽有升高,但对重庆水位的影响不大,甚至没有影响,重庆水位升高主要是金沙江、岷江、嘉陵江来水,以及重庆下游的铜锣峡峡口壅水所致。

其实,三峡的防洪功能体现在对上游来水的控制,而对于下游流域性洪水只能起到间接的影响。长江委水资源保护局前局长翁立达认为,上游发水,三峡可以蓄水,而如果中下游强降雨,三峡抗洪作用就不明显了。三峡并不能将一次洪水的全部水量拦蓄在水库内,而只是拦蓄超过长江中下游河道安全泄量那一部分。因此,“三峡工程的防洪能力有限,不能包打天下”。

正因为三峡工程不能包打天下,理顺统一调度机制尤为重要。“面对洪水,不同的区域有着不同的要求。”翁立达认为,“长江防汛体系不是一个三峡,而是由干流和支流水库群、分蓄洪区等组成,长江江水有流域性和区域性。这就要求区域管理要服从流域管理,长江防总来统一平衡。”据长江勘测规划设计研究院测算,三峡及上游控制性水库远景总调节库容近1000亿立方米,总防洪库容达500亿立方米。如果能实现这些水库梯度统一调度,将对长江流域的防洪起到巨大作用。多位长江委专家表示,解决长江中下游的防洪问题,要靠综合防洪体系。

2011年5月,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曾坦承,“三峡工程在发挥巨大综合效益的同时,在移民安稳致富、生态环境保护、地质灾害防治等方面还存在一些亟需解决的问题,对长江中下游航运、灌溉、供水等也产生了一定影响”。

也许,面对新世纪以来中国接踵而至的“多少年不遇”的灾难大考,这座旷世大坝要经受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邓全伦《时代周报》记者

原文刊载于 2012年8月2日《时代周报》

图片来源: 《时代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