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约翰·L·萨维奇,美国垦务局的一名高级工程师,来到了中国。那时,中国大部分领土还被日军占领,萨维奇是应蒋介石国民政府的邀请,来中国勘察和设计当时的“扬子江三峡工程”。萨维奇把这项工程称作他的“梦之坝”,但直到2012年这项工程才完工,如今人们称它为三峡大坝。
就像《大坝的诅咒》中揭示的那样,萨维奇无疑是一根最显著的纽带,将20世纪初美国修建大坝的热潮和本世纪在中国掀起的相似热潮联系在一起。两国修建大坝的背景十分不同,但进程却惊人地相似。当年美国垦务局在国内掀起一股建坝热,就像当时萨维奇在中国和其他国家传播这股热潮一样,如今中国投资者和专家们在全球74个国家兴建大坝。世界银行已经不是全球最大的大坝投资者,中国的金融机构才是。
根据国际河流组织(International Rivers)提供的数据显示,目前中国大坝总数超过87000座,政府承认其中40,000座有决口的危险。大型大坝超过25000座,占全球总数的一半。为了建造大坝,已有2300万人被迫迁居。数据还显示,中国有30%的河流严重污染,其中多数受到了大坝的影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兴建大坝主要打着防洪灌溉的口号,如今主要是水力发电,然而水力发电作为“绿色”能源的说法还存在争议。
总之,中国大坝发展史是一个典型的美国故事。《大坝的诅咒》记录了美国大坝热带来的毁灭性影响,这股热潮直到20世纪70年代才开始消退。电影还再现了要求停用和拆除美国大坝的运动热潮,这些运动正不断取得成功,扭转一段亟需扭转的历史。
《大坝的诅咒》以美国的三峡——内华达胡佛大坝为开篇。1935年,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在大坝揭幕仪式上致辞,他把这座新坝称作“人类的丰功伟绩”,还断言“在人们对科罗拉多河加以控制和利用之前,在这座大坝建成之前,不驯服的科罗拉多河对这片地区的贡献维微乎其微。”接着,画面切换到今天的华盛顿州艾尔瓦河大坝,常驻工程师正在切断大坝涡轮机的电源,这是大坝最后一天工作了。不久,艾尔瓦河将重新恢复自然流态。
美国约有8万座大坝,相当于自托马斯·杰佛逊任总统以来,每天建成一座。“我们在建坝问题上走得太远。”导演兼旁白本·奈特曾说道。美国环保主义者对美国兴建大坝的整段历史并不陌生,马克·莱斯纳的《卡拉迪克沙漠》一书曾作了深刻地刻画,而电影《大坝的诅咒》又一次精彩地重现了这段历史。
受采矿热和牧场热的影响,美国也开始尝试开发干旱的西部。就当这次尝试几乎失败时,国会想出了办法,通过联邦政府向农民卖地而为灌溉方案提供资金。这催生出了1902年的《联邦土地开垦法》,法案使得原本低调的两大联邦机构——美国垦务局和美国陆军工程兵部队(US Army Corps of Engineers)——在美国西部各条河流上大肆建坝。
随着这些“没用的”河流改变流向,西部这块“美国大沙漠”变得富饶而又宜居。这让当地官员和商业精英们尝到了巨大的甜头。好处还不止这些:一批为人们提供“休闲娱乐”的河流出现;大坝为美国工业提供富余的电力供给;为西部沿岸城市提供饮用水。很多西部河流“像机器一样强制运行”,由远在千里之外的电脑控制着。
人们几乎忽视了大坝那些负面的、更深远的影响。《大坝的诅咒》记录下了这些影响,且颇具说服力;但影片过于关注太平洋西北地区和当地著名的洄游鲑鱼群的毁灭。鲑鱼渔业曾是当地的重要经济支柱。任何曾经亲眼目睹过鲑鱼迁徙这一自然奇观的人都会明白这里经历了怎样的灾难(如今阿拉斯加成了鲑鱼迁徙奇观的最佳观赏地),他们也会明白长期环境修复工作的重要性。
在一位内兹佩尔塞部落的长者看来, “大坝把我的祖国撕扯得四分五裂。” 内兹佩尔塞部落曾依靠在塞里罗瀑布附近抄网捕鱼为生。塞里罗瀑布由磅礴的哥伦比亚河上一系列小瀑布组成。1957年兴建的达拉斯大坝不仅摧毁了这些渔场,还淹没了附近内兹佩尔塞部落的居住地,“文化大屠杀”是那位长者的形容。美丽自由的太平洋西北地区一直是反大坝运动关注的重点之一,这一点不出所料;而《大坝的诅咒》也激起了我们对这些事件的愤怒,但电影并未充分向我们介绍那些深深镶嵌在普通地区的、默默无闻的大坝。美国大坝数量最多的两个州是德克萨斯州和堪萨斯州。
《大坝的诅咒》覆盖内容广泛,节奏紧凑,它会把观众从一个保守派支持大坝的集会一下子带到一个鲑鱼孵化场(一个“企图以极高的成本重现鲑鱼洄游场景”的“缓解方案”),再带到“护鱼瞭望台”,在过去的13年里,这个瞭望台一直由一位患有帕金森症的古怪环保主人士看守着。
电影中最精彩的片段把观众带入了反大坝运动无畏、疯狂的核心:与地球优先!的积极分子米卡尔·扎库巴尔一起为大坝画上裂缝,驾舟驶向本可通行的闸口,最刺激的莫过于在华盛顿州的康迪特大坝躲藏18个小时,只为延时拍摄到大坝被拆毁时的壮观景象。看着泥沙泄入大海,看着河流流经的地区快速回复了生机与活力,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译者:王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