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肉类消费量预计将在2020年 翻两番。其增量将主要来自于中国,因为中国上升中的中产阶级对肉类和其它动物产品的需求量正在增加。于是,中国便飞快地走上了西方巨型农业企业所开创的 老路。以前,我们饲养的动物常在户外活动,四处搜寻一些我们不能吃或不会吃的东西,牛吃草,鸡吃虫或种子。然后,我们吃这些动物的肉、蛋、奶,这样我们的 食物种类就增多了。
可是,现在它们都被赶进了动物饲养场里。 100万只鸡,10万头猪或5万 头牛集中在一起,把鸡和猪关在大棚里,把牛赶到遍地污物的饲养场上,这样的饲养方法早就司空见惯。动物们一旦被这样集中关起来,我们就得喂养它们,而为了 喂它们,就必须生产食品。我们用化肥和拖拉机来种植玉米和大豆,然后运送到饲养场给动物们吃。这样一来,动物们便不再很自然地一边四处走动一边大小便,它 们的排泄物就堆成了山。人们还得用车把污物运走,但是常常没等人们来得及运走,附近的溪流和地面的水源就已经遭了殃。此外,油的大量使用也极大地导致了全球变暖。动物饲养场还有严重的恶臭,常常招来苍蝇等害虫。
有些人 支持这样的饲养方式,他们认为随着人们对食品需求的增加,这种饲养法也是不得已的,而且也是必需的。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当我们把动物关在饲养场里,我 们就必须给它们食物。动物们光为了维持呼吸和体温就得消耗掉这些食品的绝大部分能量,所以最后我们能够得到的能量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通常比我们所提供的食 品的三分之一还少,有时甚至只有十分之一。中国的传统饮食中,肉的用量很少,但是现在随着需求的增加,中国不得不进口越来越多的谷物和大豆来喂养饲养场里的动物。如果仅仅想养活他们的人民,那么他们就可以像从前那样直接食用谷物和大豆,这样对谷物和大豆的总需求就会大大减少。于是,每吃一口食物所引起的温室气体排放也将减少。
万科莱•施密尔在其《养活世界》 一书中写道,用谷物喂养动物来获得奶、肉、蛋的方法必将使人们得不到从庄稼地里种出的那么多食物。施密尔认为,这样一来,无论是食物所能提供的能量还是我 们从中获得的蛋白质都将受到限制。根据他的计算,世界上每个人的食肉量都达到当前富裕国家的水平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在生物工程尚未实现出人意料的突飞猛 进的情况下,要生产如此大量的肉产品,所需要的农田面积比世界上现有的要多67%。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在中国人对西方的动物产品生产方法亦步亦趋的时候,西方很多有识之士却开始关心这样的方法是否合乎道德。在欧洲,疯牛病给许多人敲响了警钟,这不仅仅因为该事件使人们不再迷信牛肉是一种安全、健康的食品,还因为它使人们认识到了是给牛喂羊脑和羊的神经组织导致了疯牛病。过去曾天真地认为牛只吃草的人,发现饲养场里的肉牛什么都吃,玉米、鱼肉、鸡废料(连带着鸡屎)以及屠宰场里的垃圾等。
小牛肉的消费量急剧下降,因为很多人都已知道了为了生产这种所谓的“白色”,实际上是浅粉色的小牛肉,人们把新生的牛与它们的母亲分开,故意让它们贫血,不让它们吃粗纤维食物,把它们关在狭小的棚中,既不能走动也不能转身。在欧洲,从2007年1月1日开始,这种饲养小牛的方法将是违法行为。
西方有数百万人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对待饲养的动物而成为素食者,有的甚至成了严格的素食主义者—— 根本不吃动物性食品。可是,虽然现在人们能从伦理、环境和健康的角度来有力地支持素食运动,但它依然处于非主流地位。更多的人认为,只要那些动物们的生命 曾得到过尊重,那么我们是可以吃肉的。然而,问题是当今工业化的农业根本不给动物们最起码的尊重。我们现在生产出来的数百亿只鸡从来都没有走出过饲养棚。 它们的胃口极大,体重飞快地增加,然后便在能容纳2万多只鸡的棚里生产。成堆的粪便散发的氨使空气酸得刺眼,并且让人一进来就感到肺部难受。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的鸡受到的折磨就更加严重了。很多鸡被宰杀的时候才活了45天,它们稚嫩的骨骼还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有的摔倒了,连食物和水都够不着,很快便死了。可是,相对于行业利润来说,它们的命运根本就不重要。
临产的母鸡的境遇更加悲惨。它们被塞进铁丝笼里,笼子小得就算里面只有一只鸡,也无法伸展翅膀。但是,通常每只笼里起码有4只 鸡,有时候还更多。在这样拥挤的环境里,那些力量大的、攻击性强的鸡,常常会把笼里弱小的同伴啄死。为了避免出现这类事件,饲养人员就用滚烫的刀刃把这些 鸡的喙烧掉。母鸡的喙里布满了神经组织,这是它们与外界接触的主要部位,但是饲养场里不使用任何麻醉剂或止痛药来减轻它们的疼痛。
在我们通常吃的动物中,猪是 最聪明、最敏感的。当它们在农村四处觅食的时候,它们可以使用自己的智慧,在不同的环境中探索寻觅。在生产之前,母猪们会用稻草或树叶、树枝搭一个舒适、 安全的窝,就在那里生育幼崽。但在今天的饲养场里,怀孕的母猪被关在箱子里,根本无法转身,甚至连向前后挪动一步都不可能。它们直接躺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水 泥地上。为了让母猪再次怀孕,小猪们被尽可能快地带离母猪,但它们至死都没有离开过饲养棚。
中国没有西方国家的那种成熟的传统来关心动物福利和权利。然而,从佛教对中国文化和思想的影响程度来看,对一切有生命物体的慈悲之心却也并不能被视作舶来品。这种慈悲之心是中国伦理道德中更为可贵的成分,它理当得到复兴和弘扬。我们并不能因为其它动物与我们不同类而无视它们的痛苦。
一些参观过中国饲养场的人说那里的饲养条件很差。英国的世界动物饲养关爱组织成员乔伊斯•达西瓦曾向我描述其在一家由西方出资的中国养牛场的见闻。那里环境差、密度大、生产效率低、动物生活条件恶劣,而且还给当地的环境造成了严重的污染。
中国对肉类产品需求的增加,不仅对环境不利、对动物不利,而且对人的健康也没什么好处。世界上最大、最全面的对饮食和疾病的研究是以上个世纪80年代在中国的一项调查为基础的。该研究显示,在中国农村,人们身体健康、生长顺利,因为那里人们的食肉量仅为美国人的十分之一 (T. 科林·坎贝尔、托马斯·坎贝尔著《中国研究:营养调剂及其对饮食、减肥、长期健康的关键性影响的最全面研究》,美国德克萨斯州达拉斯市Benbella,公司2005年出版) 。人们食用肉产品如果超过这个量,那么他们得许多“富贵病”,比如心脏病、过度肥胖、糖尿病和癌症的几率就会增加。
中国现在仍有数亿农民农场主在继续用传统的、可持续的方法饲养动物。国家应该鼓励这些小农场主改革和改进他们的饲养方法,而不应该建造巨型饲养场来挤垮他们。在西方国家,食品业中发展最快的就是用有机的、 可持续的方法生产食品。这种方法不采用人造化肥和杀虫剂。在有机农场上,动物们必须有机会在户外活动。数百万中国的农民也可以在某些具体的指导下,达到国 际有机食品的生产标准,提供质量更高的产品,并且降低对环境的污染程度。随着西方国家对有机食品需求量的持续增加,中国的有机食品生产商也可以获得可观的 商机。
像中国 和印度这样越来越繁荣的国家,为了给它们上升中的中产阶级提供更多的肉、蛋类食品而走上西方国家把动物赶进工业化农场的老路,这是很让人心痛的。长此以 往,结果将是遭受磨难的动物比现存于西方的更多,环境污染更加严重,心脏病和消化系统癌症的患病率继续提高。这实际上是得不偿失的。中国消费者不应该购买 这样的产品,因为他们不应该支持这种残忍对待动物且对人类自身也不利的饲养方法。
作者简介: 彼得•辛格是普林斯顿大学生物伦理学教授,曾与吉姆•麦森合著《我们怎么吃:为什么我们吃什么是重要的》(罗达尔,纽约,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