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来祥教授是马里兰大学和国际应用系统分析研究所(IIASA)联合研究小组成员。研究小组近期发表了一份有关中国缺水状况的研究。
尼克‧霍史达克（后称“霍”）：中国哪个地区缺水最严重？主要原因是什么？
孙来祥（后称“孙”）：缺水最严重的地区是华北平原的三河流域。这三河分别是黄河、海河和渭河，其中又以靠近天津的海河形势最为严峻。这里历来干旱少雨，而近来又成了重要的粮食产区。种植小麦需要大量水资源进行灌溉，使得地下水位严重下降。一些地方的水位已下降数百米，水井深得像油井。
霍：从前这一地区也是这么缺水吗？
孙：华北平原缺水是近现代才出现的问题。过去，这里经常闹旱灾，但那时没有先进的机器来抽取地下水。如今，家家户户都有钱打井，用机器抽水。过去，南方长江流域是粮食产区，如今那里成了工业主产区。
霍：研究中提到的“虚拟水”对我们理解整个中国的缺水问题有什么帮助？
孙：所谓“虚拟水”，是指生产商品所需的水资源数量，尤其是生产粮食。假如你从其他地区购得大米或小麦，那么就可以为本地节省大量水资源，这是因为粮食作物耗水量巨大。华北平原适宜种植稻米，但是现在没人种得起。大家改种小麦，但小麦的需水量也很大。种植一吨小麦需要1600立方米的水。如果从其他地方买小麦，那就相当于省下了种植所需的用水。
霍：你觉得南水北调工程会缓解水资源短缺吗？
孙：按照工程计划，危机原本可以得到解决，但没想到随着经济的迅猛发展，用水状况发生了巨大变化，北方的用水需求大大增加。根据目前的估算，工程只能解决一小部分问题。未来，这里的发展将面临挑战。改善灌溉系统很重要，尤其是用更高效的方式代替耗水量巨大的传统自流灌溉。
霍：在现有的污染规模之下，水质是否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孙：华北平原的水污染问题也很严重。小型工业企业违规将污水排入地下水系。
从长远看，设定水价机制可能会有帮助。水价高了，人们自然而然就会想办法节约用水。用水定价是全球性问题，甚至存在于一些发达国家。水价不合理，相当于变相为用水提供补贴，这实际上是鼓励人们随意用水。另外，能源产业也应该循环用水，而不是直接排掉污水。
实际操作中，粮食生产和水资源安全之间的取舍很难达到平衡。南方地区应该多种粮，甚至可以考虑再从国外进口一部分。虽然从经济学角度来看，富裕的南方地区比北方更具“比较优势”，因此，从北方购买粮食符合情理。但长远来看，这样的做法对环境有害而无利。
霍：能否介绍一下你提出的统一环境税？
孙：以碳排放税为例，税收是基于实际的碳排放量，排放的多，缴的税就多。相对贫穷的省份需要大量水资源灌溉小麦等作物，再将粮食卖给富裕地区。如果这些省份还要额外缴纳水资源税，那谁都觉得不合理。如果上海购进小麦，而不需要缴纳水资源税，这样也不对。所以，我们需要出台一个简单易行的、以地区收入水平为基础按比例收取的水资源税，或者环境税。
霍：这像是一个外购问题，只不过是在国内。那么中国和其他国家间真正的外购情况又如何呢？
孙：中国从美国和南美地区进口大豆，还从美国加州进口草料，而加州严重缺水，这就引发了一些人的担忧。国际粮食市场不够大，所以，中国必须自己解决粮食和水资源问题。如果我们从国外进口20%的粮食，那么，国际市场基本上就会供不应求了。
翻译：王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