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为了给种植园腾地，山坡上的森林遭到了砍伐。但布亚是今年才获得许可，开始在柬埔寨磅士卑省基里隆国家公园（Kirirom National Park）边缘山脚下一片20公顷的土地上种植芒果树。
过去15年间，69岁的布亚一直在磅士卑省西北部地区照料芒果树。一家叫做基里隆 Keo Romiet芒果农业社区（Kirirom Keo Romiet Mango Agricultural Community）的农民合作社雇他在那里照看250公顷的芒果园，约4万棵芒果树。就像这片新开辟出来的20公顷土地一样，利用山脚下的土地种植新的芒果树是一项战略性选择，这是因为保护区山脚下的池塘和地下水都很充沛。
“因为这个地方在山里，比其他地方雨水更多，”布亚说，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降雨规律的变化。
4月26日，芒果成为继香蕉之后第二个在符合中国植物检疫标准之后获准直接对华出口的柬埔寨水果。因此截至8月底，柬埔寨的鲜芒果出口增长251%，达近16.4万吨。但这仍只占农业部估计的柬埔寨150万吨芒果年产量的一小部分。
随着柬埔寨与中韩两国达成自由贸易协议，其国内的芒果种植户正在忙于处理大订单。芒果产业的发展也让人们开始更多地关注与之相关的环境议题。
地下水问题
在领导人看来，农业出口是带动经济发展的机遇，但根据“亚洲成长”组织（Grow Asia）和柬埔寨可持续农业合作伙伴关系（Cambodia Partnership for Sustainable Agriculture，简称“CPSA”）2020年的一份评估，柬埔寨农民需要更先进、更可持续的农业实践，以及更稳定的价格和买家来确保自己能够从产品中获利。
尽管水果种植业目前面临的最紧迫的问题与供应链物流相关，但它还面临着地下水开采和气候变化带来的长期问题。上述研究指出，柬埔寨某些地区的芒果生产已经面临严重的缺水问题。另一种具有出口潜力的水果——龙眼也因缺水而发展严重受阻，而使用地下水可能会导致龙眼品质下降。
柬埔寨全国地下水数据非常有限。然而，随着湄公河以及较小的支流水位比过去更频繁地低于常值，农村居民的处境变得艰难。河水水位降低部分缘于上游大坝的水电调峰和蓄水作业。去年旱季结束时，森河（Stung Sen）部分河段完全干涸，导致磅同省的居民不顾一切地拯救他们的水稻。今年季风季节，磅士卑省中部农民种植的水稻也因干旱而减产。
CPSA主管章拉塔（Chan Ratha）说，地理位置是芒果种植的关键。地下水分布不均匀，尤其是在湄公河和洞里萨河河流系统以外的地区。企业还需了解土壤质量，过度使用的土壤很容易发生侵蚀、板结和盐碱化，导致生产力降低。
研究强调，由于柬埔寨和越南共享着湄公河三角洲的同一个含水层系统，更加密集地使用地下水可能会给两国都带来问题。2016年发表在《水文学期刊》（Journal of Hydrology）上的一项研究指出，柬埔寨的地下水抽取量虽然比下游邻国越南要少，但正在快速赶上。研究发现，由于抽水量增加导致地下水位降低，15年内将有150万柬埔寨人无法通过抽水泵井满足日常用水需求。
“农工企业主需要关心自己周围的社区，”拉塔说。
作为CPSA水果出口评估报告的作者，拉塔指出要想把柬埔寨的农业扩大到工业化、出口级的规模需要公司、当地社区和政府之间的深度协调，并且还需要吸引外资对柬埔寨可持续农业实践的投入——从太阳能灌溉泵，到使用土壤再生技术的种植园，后者包括使用可持续耕作技术和种植覆盖作物来恢复土壤活力。
拉塔指出，虽然有些投资者与专家合作，了解保护性农业实践，但有些外国投资者为了获取短期利润，环境意见征询工作做得过于潦草，有的甚至根本就没有这个环节。他还特别提到了日本公司，认为它们做得很好，会与发展组织和非政府组织合作。
森林砍伐与土地退化
在柬埔寨，森林常被砍伐为农业让路。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18年柬埔寨农业用地占比达到31.5%，这部分归咎于政府糟糕的经济土地特许权计划。该计划允许私营企业长期租用国有土地用于耕种。企业往往能获得比法定限额1万公顷更多的土地，或者向特许权范围以外扩张，在很多情况下，界限外部分被作为“事实上的砍伐特许权”。与此同时，像果农布亚所描述的那种由小型农户推动的土地利用变化也在加速。
根据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UNCCD）发布的国家概况，截至2010年，柬埔寨约55%的农村居民赖以生存的农田土壤退化，这不仅让他们面临粮食安全风险，还同时危及到地下水补给和土壤肥力。公约2018年的报告称，土地退化每年给柬埔寨造成约6.77亿美元的损失。
砍伐森林和开荒种地是造成全球土地退化的最大原因。柬埔寨政府在同意联合国提出的到2030年实现土地退化零增长的目标时也承认了这一点。政府可以采取更多措施对农业用地进行规划，私营部门可以开展保护性农业实践。
例如，拉塔建议农民可以采取轮作，或者在果树和腰果树之间种植长豆角。他说农民还需注意化肥和杀虫剂的使用，因为化学物质会在农场间扩散，下雨时还会随着径流进入溪水和河流。他说农业专家可以帮助减少径流问题。
“即便一开始投入较高，但会有不错的投资回报，”拉塔说。
分裂的芒果市场
Richfarm Asia水果公司首席执行官洪拉格（Hun Lak）表示，受疫情影响，柬埔寨的芒果产业陷入低谷，主要原因在于产量过剩，无法在国内外找到买家。今年当季芒果——通常在4月和5月收获——售价从原来的每公斤约0.25美元跌至每公斤0.05到0.07美元（200到300瑞尔）。
拉格说，经历两年的低价后许多农民已经不再尝试出口中国市场。
“他们让芒果顺应季节、依靠降雨自然生长，施一点点肥，打一点点药，”他说。“他们会耐心等待果子成熟，不太关心市场，因为他们不知道可以销往哪里。”
反季节芒果被视为弥补收获季节市场过度饱和的一种方式。但反季节种植从6月左右开始，整个果期伴随着柬埔寨的雨季。这对农民而言更具挑战性，也需要稳定的降雨。
真索卡的种植园在磅士卑省省会的西北部，专门种植反季节芒果。他说自己的果树比区里其他果树开花结果都早，他通常能找到买家把果子销往泰国或越南。但2020年的疫情和降雨不规律也让他苦不堪言。
“去年雨水更多，特别多，有时候连续下一星期……如果我要喷除草剂了，那就不行，因为一喷就下雨……所以花了很多钱。”
疫情初期，索卡决定不能单靠芒果，于是开始做木炭生意。他每周上山几次，砍树，收集木头，然后在种植园门前砌好的炉子里将它们烧成木炭。
“因为收入减少，所以相比之前觉得芒果能在市场上卖个好价钱的时候，我在果园里花的时间少了，”他说，“我就让它们自然生长。”
出口面临的现实
基里隆 Keo Romiet芒果农业社区秘书长钦·占勒恩说，贸易商要求出口到中国和韩国的芒果必须是完美的，重量最好有整整一公斤。
除了只接受没有碰伤或斑点的大芒果外，买家还要求果农在柬埔寨对果子进行消杀等处理，而柬埔寨国内的处理能力仍然有限。
占勒恩不仅渴望扩大对华出口，还希望能把更多的芒果卖到欧盟（目前年出口量只有5吨）和目前他们尚未涉足的美国市场。
但她表示现在主要是卖给出口到泰国和越南的贸易商，这样收益会好一些。这些贸易商会自己进行消杀。她说泰国和越南的买家会预定一定数量芒果树上的果子，并支付定金，而直接销往中国的买家不会这么做。他们不像泰国和越南贸易商那样有较多芒果种植经验，她补充道。
“我建议我们的团队，不要等中国买家，因为越南和泰国买家会在芒果长成之前就付钱。”她说。
占勒恩的丈夫威廉·洛和她一起经营着自家的芒果公司Ploy Green Land。洛说基里隆Keo Romiet芒果农业社区正在考虑建立自己的加工设施，从而跳过中间商，直接出口到中国。合作社“早就该建个加工设施了，”他说。
长远来看，向中国及其他地区出口芒果利润会很丰厚，但遭遇了疫情期间的经营困难和物流中断之后，洛说农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国际买家）想要大芒果，卖家说没问题，但买家收货的时候会扔掉80%的芒果。果农都疯了，但买家说协议就是这么定的。”他说。
翻译：Y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