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棕榈油的相关叙事一直极端负面。对很多人来说，这种大宗商品与毁林和动植物栖息地破坏之间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尤其是在东南亚的雨林中。但是，油棕是一种非常有用和高产的油料作物。因此，棕榈油行业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不应该试图摆脱这种作物，而是应该寻找可持续的种植方式。自然栖息地（Natural Habitats）公司正是这方面的先行者。该公司成立于2009年，总部位于荷兰，其宗旨是证明我们可以以一种非但不会伤害、反而有利于环境，并且还会造福于当地社群的方式生产棕榈油。该公司起步于南美西北海岸的厄瓜多尔，目前在该国有79个小规模供应商。所有这些供应商都在该公司的帮助下获得了一系列有机和可持续标准认证。自然栖息地公司的工作固然令人感到鼓舞，但它是否兑现了所有承诺？棕榈油是否真的能以可持续的方式进行生产？这样一个小公司是否真的能给整个行业树立榜样？
受访者
胡安·博斯科（Juan Bosco），马纳比省（Manabí）有机油棕种植户
莫尼克·范·温伯根（Monique van Wijnbergen），自然栖息地集团可持续性与企业传播总监
华盛顿·爱德华多·圣玛利亚·吉梅内兹（Washington Eduardo Santamaria Jimenez），自然栖息地前雇员
制作团队
制作人、主持人：丽丝·尤瑟弗森·赫尔曼（Lise Josefsen Hermann）
组稿编辑：海子易
声音设计：阿丽莎·莫克斯利（Alyssa Moxley）
美术：纳哈勒·谢赫（Nahal Sheikh）
采访配音：孔兆森（Joe Coroneo-Seaman）、查理·古德森（Charlie Goodson）、海子易
鸣谢：布兰卡·蒙卡达（Blanca Moncada）、乔西·菲利普斯（Josie Phillips）、杰西卡·奥尔德雷德（Jessica Aldred）
音乐版权
Blue Dot Sessions《Morning Gl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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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 Dot Sessions《Our Only L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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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 Dot Sessions《A Calendar Sp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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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节选:
胡安·博斯科：我在农场上种了各种各样的植物：非洲棕榈、香蕉，还有一点咖啡。
丽丝·尤瑟弗森·赫尔曼：这是胡安·博斯科。他是厄瓜多尔沿海马纳比省的一位农民。我之前曾为了报道常规香蕉种植和非法农药的使用情况来过这里。但胡安正在种植的东西有些不一样。他称其为“非洲棕榈”。在世界其他地方，这种植物被称作油棕。
……
丽丝：胡安只有不到50公顷的土地，这在油棕榈行业中属于小农户。这种小农户在厄瓜多尔十分常见——该国有89%油棕种植户是小农户。
胡安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采用了有机种植方法。他还种植了品种纷繁的植物，将其纳入一种混作种植体系中。我访问他的农场时，看到油棕树间有一只食蚁兽，几只幼崽在它身边爬来爬去。这鲜活地表明，胡安的种植方式对于野生动植物和环境都十分友好。
……
丽丝：胡安从2010年开始在自己的土地上改用有机种植方式，后来加入了一家油棕种植协会。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得知了自然栖息地公司。
……
丽丝：自然栖息地由荷兰商人阿尔方斯·范·德·阿亚（Alfons van der Aa）于2009年创建。他希望证明，油棕榈完全能以可持续的方式生产。他的这项事业起步于厄瓜多尔，他在这里有人脉关系，并拥有一些土地。
该公司在这里有79家油棕果供应商。他们都获得了欧盟和美国有机标准的认证，并获得了可持续棕榈油圆桌倡议（Roundtable on Sustainable Palm Oil，简称“RSPO”）的认证。
为了深入了解，我采访了该公司可持续性与企业传播总监莫尼克·范·温伯根（Monique van Wijnbergen）。
……
莫尼克指出，棕榈油并非我们能轻易摆脱的。我们在接下来第三集节目中会谈到，棕榈油用途十分广泛，而且也比其他油类作物效率更高。油棕的土地单产是椰子、葵花籽或者油菜籽等油料作物的四倍多。
莫尼克·范·温伯根：如果我们从世界人口不断增长，不断增加的中产阶级消费的角度来看，就可以得知到2050年，全球植物油的消费量将增长45%到50%。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确保有足够的油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棕榈油将是一个重要的植物油来源，我们需要它。因此，棕榈油不会消失。
……
丽丝：跟胡安的对话给我带来了启发和希望。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改善我们的做法，“以正确的方式种植油棕榈”。
不过，事情似乎没有初看时那么美好。访问了胡安的农场之后，我采访了厄瓜多尔环境保护组织的一位女士。
……
卡拉：厄瓜多尔油棕扩张占用的土地原来大部分覆盖着原生林。这些新的油棕林意味着成千上万公顷的原生林被砍伐。此外，土著居民和非裔厄瓜多尔人的领地也被占用。
丽丝：在厄瓜多尔部分地区事情确实如此，但在其他地区——例如马纳比省——种植油棕的土地此前就已被用作耕地多年。
卡拉：但另一个问题是，小农户都相互比邻。因此，一个小农户的10公顷油棕旁边是另一个小农户的10公顷油棕。大自然不在乎土地属于佩皮托、胡安，还是特蕾莎。对于自然来说，这些土地上种植的终究还是单一作物。
丽丝：这点说得很好。但是与大型种植园相比，小型种植园往往更具多样性。卡拉还对棕榈油生产中的下一个环节所产生的影响感到担忧：从油棕果中榨取棕榈油。
卡拉：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环节，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有毒废物，二氧化碳和甲烷等温室气体也会被排放进入大气。加工过程中，榨油厂附近的空气令人作呕，人们根本无法靠近。
丽丝：在卡拉看来，用来处理油料残渣的池子也是一个问题。
卡拉：很遗憾，这些池子里的东西都被直接排入了水道，给这些榨油厂附近的河流造成了严重的污染。
丽丝：我们再说回到自然栖息地公司。他们有自己的榨油厂，就在埃斯梅拉达斯河（Esmeraldas River）旁的维切（Viche）小镇北部，临近他们的大部分供应商。
……
在卡拉的帮助下，我联系到了一位在维切榨油厂工作过的自然栖息地前雇员。他叫华盛顿·爱德华多·圣玛利亚·吉梅内兹（Washington Eduardo Santamaria Jimenez），人们都叫他爱德华多。
……
爱德华多：我开始发现一些事情。我经常去查看处理池。我记得有一天发了一场大水。雨季的时候，水池中的水经常会溢出来，满是油污的水直接流入居民区。
他们有五个处理池。只有两个池子铺了防渗膜，其他几个池子都没有铺，这就意味着地下水会被污染。污水过滤也做的不好。过滤出的废物被直接倒入了埃斯梅拉达斯河。换言之，这就是直接污染。
……
丽丝：我找到了两份与维切榨油厂直接相关的官方报告。第一份是2015年发布的，报告发现自然栖息地公司污染了小型社区查帕拉（Chaupara）的水源，但“愿意对造成的损失进行补救”。
第二份2016年发布的报告指出的问题更加严重。报告称，自然栖息地公司没有对排水质量进行监测，并且在未取得强制环境许可的情况下非法运营。该公司为此被罚款1.6万美元。
……
莫尼克：那次的实际情况是强降雨导致废水池外溢。这些强降水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因为我们种植的油棕是100%有机的，所以没有任何化学物质，也没有任何危险或者有毒物质，但处理池表面的油层溢出，产生了污垢。这是一种油性物质。我们当然不希望这种东西进入河流。正因为此，我们需要清理掉这些东西。
……
丽丝：但这还不是该公司唯一的问题。让我们说回到爱德华多……他注意到榨油厂的问题后告诉了公司管理层。但他们告诉爱德华多这不关他的事，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从那以后，爱德华多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爱德华多：好吧，有一天他们找到我，把我带到处理池，对我说：“爱德华多，你的生命危险了。”直接就是“你的生命危险了”。“公司这些人做事不干净。他们试图让你辞职，但你不肯。于是我们只能把你踢出去。”
丽丝：爱德华多说最终他被辞退了。我对此进行了背景调查，发现2019年发生过一次不正当解雇。事件最终庭外和解，自然栖息地支付了2800美元。
在案子审理期间，但爱德华多说他收到了死亡威胁，而且他被两个骑摩托车的人袭击。尽管他报了警，但他再无安全感可言。
……
爱德华多和家人逃到了一个他不愿透露的国家，并申请在当地避难。他们的申请在一年前获得了通过。我问莫尼克对此作何回应。
莫尼克：鉴于这些都是非常严重的指控，我当然花了不少时间进行调查。首先，管理层没有威胁过他，所以那不是真的。这是一个虚假陈述。另外，他说他是被解雇的，这也是不对的。
实际情况是，他声称一个孩子生病了要带孩子去看医生，请了一天假。我们当然批准他带孩子去看医生，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上班。所以，事实是，他没有再出现。公司试图电话联系他，但他没有接电话。然后过了一两天，我们受到了起诉——他控告我们不正当解雇。但实际上，我们从来没有解雇过他。
丽丝：本期播客对我来说真是一段难忘的旅程。起初我以为能讲述一段关于厄瓜多尔的正面故事，证明棕榈油行业有希望。但可持续地生产棕榈油似乎真的非常困难，尤其是在种植油棕的国家。因此，我必须承认，做完我心里有一种苦涩的感觉。自然栖息地公司作为一家最具雄心的可持续棕榈油企业——至少在纸面上如此——如果就连他们也做不好，那么这个行业的希望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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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子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