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的中国经常会借鉴西方国家的发展经验。美国西部的发展历程以及对大自然的征服不时成为中国“西部大开发”运动所效仿的榜样。而西方工业革命后对环境进行的治理又时常成为中国环境危机的挡箭牌。人们寄希望于中国的中产阶级能够施加压力,使环境能够沿着“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的轨迹良性发展。
然而,在经济发展与环境修复等方面以西方为榜样却很有可能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在美国,这样的发展是以严重伤害原住民和环境为代价的,其所造成的损失更是无法 挽回的。美国依靠窃取数百万美洲印第安人所拥有的土地和资源才获得了其所拥有的巨大财富。而这些印第安人早在白人定居者踏上美洲大陆前就已经居住在这片土 地上。
时至今日,法庭上针对这种偷盗行为的合宪性所提出的质疑声依然不绝于耳。而对于美国所谓的正直和荣耀而言,过去的两个世纪里遭 受巨大伤害的印第安人在社会和经济等方面所面临的问题依然是其脸上抹不去的污点,同时也是一份沉痛历史记忆。这些曾经的不公不仅依然困扰着我们的国家,同 时,想要对其加以纠正也并非易事。希望融入国际文明社会的新兴经济体应该从美国的失误中吸取教训。
美国西部开发的主要内容就是动用种种暴行强行迫使美洲印第安人迁居。例如,印第安人不得不于1831年踏上 "血泪之路" 。乔克托族、彻罗基族、塞米诺族、以及其他一些部族被迫从美国东南部迁往今天的俄克拉何马州。途中,疾病和饥饿夺去了数千名印第安人的生命。
在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早期的很多年里,对美洲印第安人进行有组织地弱化和摧毁成为国家的官方政策。十九世纪中叶,包括妇女儿童在内的整个印第安人口在大大小 小的战役中几乎被消灭殆尽。“赏金猎人们”每砍下一颗印第安人头就能获得一笔赏金。此外,还采取了一些其他的策略,例如,消灭水牛等印第安人的肉用动物, 窃取和捕杀马匹(印第安人狩猎和自卫的交通工具),以及蓄意将天花传染给印第安人等手段。
接下来,当战败的印第安人不得不屈居于保留地之 后,又将印第安人的孩子赶入寄宿学校,迫使他们放弃自己的文化传统或自己的本族语言。印第安人被迫迁居。逐渐地,他们拥有的土地越来越贫瘠,面积也越来越 小,直至他们手中只剩下过去疆土的一小部分。这个故事说来话长,内容令人心痛纠结。有多少许下的诺言被推翻,又有多少签下的条约被撕毁。正如苏族领袖红云的名言所说的那样,“他们许下了很多诺言,多到我都记不住。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履行他们的承诺。唯有一个诺言例外:他们发誓要抢走我们的土地,他们已经得逞了。”
这是一个有关殖民统治和帝国主义扩张的典型故事。政治学家们认为,国家扩张疆土的目的是为了掌握资源,安置过剩的人口,以及为了维护贸易市场的安全。拉科塔苏族的经历正是如此。随着黄金和铀等新的资源在原本属于印第安人的土地上被发现,一场围绕着土地和资源的争夺战也随之发生改变。
随着那些寻找新生活的白人定居者从东部汹涌而来,印第安人的命运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红云曾在1870年这样评论道,“我的周围尽是白人的孩子。除了一座孤 岛,他们什么也没有剩下。最初拥有这片土地时,我们还很强大。但是如今,我们像山坡上的积雪一样开始融化。而你们却像春草一样郁郁葱葱。”尽管徒劳无益, 他还是请求道,“我有Paha Sapa(布拉克山)和大角山两座山头。我希望国父(总统)不要开山修路。”
这也不啻于一场文化灭绝运动。而那些白人,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最了解什么对于“野蛮”和“未开化”的游牧民才是最好,然而却将印第安人赶入居留地,迫使他们放弃自己的狩猎文化。更重要的是,这么做的结果是导致整整六代印第安人完全依赖于美国政府,致使印第安民族传统和自身认知的消亡,以及失业、酗酒、黑帮、 萎靡不振、部落领导权派系丛生、以及对公正和重塑辉煌未曾实现的夙愿等一系列更深层次的问题。
尽管我可能有些吹毛求疵,甚至是满腹偏见。但是,针对这些指摘,美国最高法院在其1980年作出的判决中裁定对非法侵占布拉克山的行为进行赔偿。而对这段历史的大致描述也为大众所接受。然而不幸的是,许多年轻的美国人在学校里并没有学到这段历史。今天,很多印第安人感觉他们是被遗忘或被忽视的一群人。
在经过长期的斗争之后,拉科塔苏族还是被迫迁往美国中西部的南达科他州。2009年5月,我曾经与一群美国大学的学生一道在松树岭印第安居留地呆 了一周时间,试图借此找到能够改善当地群众生活的办法。这片面积为13000平方公里的居留地建于1889年,是美国第二大印第安居留地。松树岭的面积甚 至比美国东部的康乃迪克州还大,人口估计超过3万。然而,由于很多人无家可归,或者逃避人口普查,因此,官方的人口数据仅为19000。
目前,居留地是美国最为贫困的地区之一。人均年收入仅为3千美元(20500元)。与发展中国家一样,这里的人民同样面临的社会和经济等方面的问题。
这里的青少年自杀率是美国最高的地区之一,是全国平均水平的两倍。婴儿死亡率更 是全国平均水平的300倍;糖尿病和肺结核的发病率是全国平均水平的8倍;尽管在居留地范围内颁布了禁酒令,然而酗酒现象仍然十分猖獗。失业率高达 85%。居留地男性的平均寿命仅为46岁,女性为49岁。很多家庭既没有自来水也没有通电。在其相邻村镇,以及与之距离最近的大城市——拉皮德城里,种族暴力事件更是家常便饭。虽然部落政府应当享有“自治权”,然而重大决策还是掌握在联邦政府印第安人事务局(BIA)的手中。
被迫离开故土,并且目睹自己熟悉的环境变得面目全非是导致居留地面临今天这些深层社会问题的重要因素。
朱迪思·夏皮罗:华盛顿美国大学国际服务学院自然资源及可持续发展研究生项目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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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图片为土著人居住地的旗帜,由 Sage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