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老虎观察组织的措施已经开始见效,然而却不足让其躲过暴怒的当局,因为这些措施让政府的不作为昭然若揭。2004年,就在老虎观察组织揭露了兰泰姆霍尔国家公园因偷猎仅剩下18只老虎后不久,一伙官员砸毁了其创办者法塔赫·辛格·拉索尔的办公室。并以没有获得许可为由砸毁了他女儿经营的商店以及他们的餐厅。而与他们情况类似的其它商家却未受影响。这显然是一个警告。
75岁的法塔赫·辛格曾在1977年到1996年间担任兰泰姆霍尔的政府土地主管,是印度顶尖的老虎专家之一。在修葺过的办公室里,他拿起一份报纸,看着头版上WWF的大幅公益广告,摇了摇头。广告中警示道:印度仅剩1411只老虎;而实际上真正的数字估计只有800多只。他说:“他们总说数目正在增长中,但是却没有任何科学调查加以佐证。他们为了逃避责任甚至不惜撒谎。如果有问题就应该说出来。可是当局只喜欢听好话。”
他怀疑兰泰姆霍尔的老虎数量仅剩下20多只。
“土地官员应该负主要责任,他们根本就未曾努力过。他们整天忙于带着大人物到处转悠,根本没有时间操心老虎保护的问题。所有受人追捧的国家公园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官员们知道自己的任期只有两年,然后又会被调到其它地方。没有人会因为老虎的损失而受罚。”
但是,他说,只要还有老虎存在,希望也就存在。“我还是很乐观,因为我觉得老虎的求生欲望很强。如果我们采取保护措施的话,他们就能生存下去。但是,如果我们想要保护老虎的话,我们采取的措施必须非常严厉。”
然而,整个体系并没有起到震慑盗猎者的作用。尽管去年印度因偷猎老虎逮捕了72人,但是只有两人获刑,而且还是10多年前的陈年旧案。
这种执法力度是无法制止盗猎行为的。对某些人而言,偷猎是一项赚钱的买卖。盗猎一只老虎,盗猎者能从其他10个同伙那里分到10万卢比($2200美元)。因此,不仅是盗猎者,很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也能从中获得好处。
老虎观察组织和拉贾斯坦邦警方追踪当地最大的偷猎者之一,戴维·辛格时,为了不惊动地方当局,不得不偷偷跨过邦际边界潜入中央邦,悄悄地将其从他居住的镇子上抓获。“如果他们的意图暴露的话,有人就会给辛格通风报信。”坎达尔解释说。当他们将这名盗猎者押回拉贾斯坦邦后,辛格供认了他曾在保护区猎杀了5只老虎。而这段时间保护区方面竟然没有老虎遭到猎杀的记录。
印度上一次老虎普查还是在2001年,当时根据足迹估计老虎的数量为3642只,而这种统计方法方法极不可靠。设在德里的印度国家老虎保护局副主任,萨提亚·普拉卡什·亚达夫也承认这种统计方法存在“严重缺陷”,并且“非常不科学”。据他说,最近的研究中,官方对统计方法进行了改进,采用照相机 跟踪拍摄、栖息地调查、以及老虎的捕猎情况等方法对现存的老虎数量进行综合估计。但是,他也承认,这种方法仍然存在问题。(亚达夫并没有被照相机拍摄到的老虎数量的具体数据。近期的报告中也找不到此类数据的踪影。人们多次向当局索要这一关键数据,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
许多保护区已经岌岌可危。而国家公园的管理人员所面临的最大威胁则来自纳萨尔分子。纳萨尔派分子又称毛主义游击队,他们被看做是印度国内安全的最大威胁。他们打着受压迫的部落人民的旗号控制了整个国家的大部分地区。他们对森林官员有着强烈的仇恨情 绪,认为他们是政府用来镇压当地部落的大棒,凭借他们赖以生存的森林榨取金钱。目前至少有六座公园被纳萨尔派控制,林业部门无法进入。那里的老虎数量当然 无从得知,更别提设置照相机监控装置了。
最新资料显示,印度37个保护区中有16个保护区的情况“不容乐观”。 亚达夫承认,这些保护区中有可能已经没有老虎存在了。
“我们将一些没有老虎活动或老虎濒于灭绝的保护区划为濒危保护区。尽管我们采取了一些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措施,但是一些老虎保护区的情况依然无法控制。”
位于奥里萨邦的西姆里帕尔是印度第四大保护区。从这里情况我们能够看出官方数据存在的问题有多么严重。2004年的一份报告显示,根据对老虎足迹的研究,该保护区还有101只老虎。而去年,印度环境部长贾伊拉姆·拉梅什承认,在此之前的5年内,该保护区有40只老虎遭到猎杀。但是,他坚称仅在西姆里帕尔保护区就仍有61只老虎。而政府公布的数据则显示,整个奥里萨邦仅有45只老虎,其中还有一些生活在萨特克西亚保护区。不得不说,有些事情的口径无法一致。
帕纳国家公园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最近的报告声称在保护区97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大约24只老虎。而去年,在政府宣布对自身体系进行彻查之后的第三年,在沙里斯卡保护区的老虎已经绝迹之后,当地也同样没有发现一只老虎。
值得庆幸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对这种危险的境况都茫然无知。在喀拉拉邦的贝里亚尔老虎保护区,一些妇女组织起来开始了她们的老虎保护行动。这些Vasanta Sena(绿营军)成员每天不计报酬、手无寸铁地在丛林中巡逻,搜寻盗猎者的踪迹。这个组织共有76名妇女,都居住在公园的附近,大多数都来自贫困家庭。每人每周从工作中抽出一天时间来保护她们的家园免受外来入侵者的袭击。她们的宗旨就是保护老虎的栖息地、以及森林免遭破坏。在非法砍伐者眼中,檀香木油由于能够用于制药和化妆品生产而极为珍贵。一公斤檀香木的售价可以高达5千卢比(100美元)。
郁郁葱葱的丛林中,和着微风轻吟的是檀香木的叶片,伴着清风舞动的是翠竹的身影。小桥下淌过涓涓细流。这些妇女在树影间穿梭着。走在最前面的是39岁的格蕾希库提。她的丈夫是一个泥瓦匠,他们有两个女儿。她做这项工作已经有七个年头了。
“在这里,我们呼吸的是全世界最好的空气,保护它是义不容辞的。”她说道:“如果全世界最后只剩下一头老虎的话,我想它会在这里。”
与她一同从事这项工作的35岁的基基说,她们明白,如果森林不复存在,老虎也会随之而去,而当地经济赖以生存的旅游业就会毁于一旦。
“我们时刻警惕着那些被砍过的树木,或是人类闯入森林的痕迹。如果森林遭到破坏,动物的生存空间就会减少。如果森林和老虎都消失的话,那么居住在附近的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将会面临着灭顶之灾。这并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我们的孩子,让他们能像我们这样享受森林。”
贝里亚尔究竟剩下多少只老虎还只是人们的猜测。保护区官员桑伽严认为,公园中老虎的数量大约是34只,或者36只。据他说,照相机拍摄到24只,而其余的则是依据足迹等不太可靠的方法计算得来。然而,他的上级领导、土地主管助理巴斯蒂安·约瑟夫却仍然引用官方公布的数字,认为该地区仍然生活着46只老虎。
很多保护主义者担心,如果不采取严厉果断的行动,印度唯一能看到老虎的地方就只能是公园了。
位于金奈的阿林格纳安娜动物园的孟加拉虎饲养场内,随着一位负责饲养老虎的妇女转动墙上的金属轮,里面的笼门缓缓地打开。动物园里这只名叫帕得玛的15岁雌虎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她从打开的大门中冲出来,嘶吼着,将身子撞向厚厚的铁栅栏。随着她的撞击,栅栏嗡嗡作响。她停下来,掉过头去,在笼子里来回踱步,然后又再次地撞向栅栏,如此反复。她的咆哮声中流露出愤怒的情绪。最后,她不得不趴在地上,小心谨慎地观望着,不时发出低吼声。靠近她,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盗猎者们要在确定老虎被紧紧套牢之后才敢靠近它的原因。
动物园主任阿南塔撒米认为,圈养才是解决老虎数量下降问题的答案。“我们的基本宗旨就是保护。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再将它们放归回它们生存的地方。”他说。
在圈养的情况下,老虎的繁殖状况良好。但是,将它们放归大自然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多数专家都认为其难度很大,这也正是为什么老虎放归缺乏成功先例的原因。
阿南塔撒米不同意这种说法:“将圈养动物放归森林是有可能的。我们必须循序渐进,确保放归动物能够自己生存下去。尽管目前还没有到老虎无法在野外繁殖的地步,但是其数量不断减少的压力却一直困扰着我们。野外有充足的猎物让其生存下去,但是乱砍滥伐和盗猎却使它们的生存受到威胁。”
43岁的保护主义者、虎类专家阿蒂亚·辛格所担心的是人类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在兰泰姆霍尔保护区附近建起了一座小屋,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公园里。“我认为老虎数量已经开始减少。目前大约有一千只左右。”他说道。
他认为,连接各保护区的森林通道的逐渐消失将会是导致老虎灭绝的最后一击。“五年之后这些连接各保护区的通道将不复存在。所以我认为,老虎还有五年时间。五年后,它们等于生活在一个个相互隔绝的袋子中。到那时,它们就已经走进了种群灭绝的死胡同。”
“在一个住在公园外的当地普通村民眼中,森林并不是他们自己的财产,它们似乎永远属于外国人。村民们曾经可以走入森林以伐木为生,但现在他们已经不能这么干了。老虎问题的根源在于贫困、无知、以及人口的过度膨胀,而这些也正是印度面临的最大难题。”
卫报新闻传媒有限公司2010年版权所有
首页图片由Koshyk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