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尼勃尼巴鲁村，村民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但全球对一种小型“观赏”鱼的需求，促使他们改行做了渔民。
这里说的是考氏鳍竺鲷，它身披黑、白、银三色条纹，周身点缀着靓丽的白色斑点。它漂亮的外形使其备受青睐。1990年代，它成为了印度尼西亚和世界各地水族馆里不可或缺的观赏鱼。
对这种鱼的需求正在不断增长。最初，考氏鳍竺鲷只生活在中苏拉威西省邦盖群岛周围的一些水域，当地人称它为“Capungan Banggai”。
家住勃尼巴鲁村的萨利赫·拉鲁（Saleh B. Lalu）告诉中外对话海洋，当地人发现贩子们愿意出高价收购这种鱼。
他说：“与食用鱼相比，考氏鳍竺鲷的价格很高。”
为了增加收入，过去主要靠种植丁香和椰子为生的人们，开始捕捞考氏鳍竺鲷。这种鱼的需求与日俱增，而村民们也会额外多捕一些，以弥补运输途中的损耗和被买家拒收的部分。需求的增加导致捕捞方式越来越极端：萨利赫说，村民们不再仅仅靠潜水和撒网来捕鱼，而是开始先用炸弹把鱼击晕，然后再捕捉。
情况日益恶化。2007年这种鱼被列为濒危物种。国际自然保护联盟（The 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 简称IUCN）认为，水族馆贸易导致每年有90万条这种鱼被捕获。采取保护措施后，野生捕捞量骤减。水族馆贸易导致的捕捞活动在这一地区并没有消失，这种鱼仍然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濒危物种。
考氏鳍竺鲷被“搬家”
萨穆利克·恩多博（Samliok Ndobe）是中苏拉威西塔杜拉科大学畜牧和渔业学院（Animal Husbandry and Fisheries Faculty of Tadulako University）的高级讲师，他一直在研究邦盖群岛周围的水族馆贸易。
他说，近年来没有人在考氏鳍竺鲷的自然栖息地捕捞这种鱼了。
但根据他今年早些时候发表的一篇论文，水族馆贸易的捕捞活动仍占邦盖群岛渔民年收入的近五分之一。捕捞目标包括蓝鱼（blue tang）和黄虾虎鱼（yellow goby）。这些鱼被出口到世界各地，是当地人重要的收入来源。
萨穆利克说，印度尼西亚仍有人在捕捞考氏鳍竺鲷，但捕捞地已从其自然栖息地转移到了它们被人为引入的水域，其中包括北苏拉威西省的万鸦老、东南苏拉威西省的肯达里、中苏拉威西省的帕卢、东爪哇省的外南梦和巴厘岛。未通过出口筛查的鱼类被放生到这些水域，便形成了政府所称的“出口交货点”。
萨穆利克说：“这些地点都在运送鱼类出口的港口附近。”
他担心那里的考氏鳍竺鲷可能会与其他物种繁殖，从而削弱其基因独特性：“将会有（物种）杂交，这是我们所担心的。”
捕捞配额
虽然新种群带来了问题，但也提供了新的机会。
印尼国家研究创新署（The National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Agency， 简称BRIN）的建议，给新的考氏鳍竺鲷种群了设定了捕捞目标。
印度尼西亚渔业部区域和鱼类管理协调员萨尔敏托·哈迪（Sarminto Hadi）告诉中外对话海洋，国家研究创新署通常在每年年底发布建议，然后在第二年分发给许可证持有人。“配额是根据种群调查数据和企业提交的配额许可申请确定的。”
萨尔敏托说，2024年，国家研究创新署决定总共可以捕获3.8万条考氏鳍竺鲷：其中巴厘岛1.3万条，东爪哇省2000条，中苏拉威西省1万条，东南苏拉威西省1万条，北苏拉威西省3000条。
渔业部市场司司长埃尔温·维亚纳（Erwin Dwiyana）表示，考氏鳍竺鲷是部长令确定的受保护物种，这意味着只有在特定区域和特定时间才能捕捞。可捕捞的区域为邦盖群岛周围的天然生长区，可捕时间为除2月至3月及10月至11月产卵高峰期之外的时间。
但是，对这种鱼贸易的担忧并没有消失，一些保护组织希望能予以禁止。
既无监管，又无数据
根据印尼统计局的数据，被称为“观赏鱼”的鱼类（即用于在水族箱里展示而不是食用的鱼类）出口仍保持增长。根据埃尔温提供的数据，出口额从2022年的3643万美元增长到2023年的3906万美元，其中30%流向中国，12%流向欧盟，12%流向美国。
尽管这种贸易对当地人很重要，并且还有可能对环境造成破坏，但印度尼西亚对它的管理仍存在很大问题。
专注于印尼可持续渔业的LINI基金会董事总经理贾雅瑞·莱克索迪哈德约（Gayatri Reksodihardjo）说，对海洋观赏鱼的需求“仍然很高”。她还补充说，尽管目前正在制定治理框架，但没有对观赏鱼渔业进行全面管理。
贾雅瑞说：“没有管理就很难掌握观赏鱼的数据和信息。因此，这需要改进。”
她补充道，例如，企业、协会和政府关于考氏鳍竺鲷的数据各不相同、而且相互独立，这阻碍了对该贸易的了解。
渔业部的萨尔敏托也说，目前还没有观赏鱼的管理工具，因此要靠海关和出口管制来对其进行保护。
复杂的全球市场
印尼并非唯一一个受这种贸易困扰的国家。
英国朴次茅斯大学动物学教授戈登·沃森（Gordon Watson）告诉中外对话海洋，观赏鱼市场是渔业和保护领域最复杂的问题之一。他还表示，缺乏捕捞品种和地点的数据，让了解这个问题增加了难度。
去年，沃森发表了对全球观赏鱼贸易的首份评估报告。报告显示，水族馆贸易每年交易5500万生物个体，零售价值21.5亿美元。沃森指出，这与金枪鱼等一些主要食用鱼的贸易额相当。
珊瑚三角区（Coral Triangle）是其中的一个关键部分。该地区包括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巴布亚新几内亚、菲律宾、所罗门群岛和东帝汶。根据美国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National Oceanic and Atmospheric Administration，简称NOAA）的数据，这块区域面积650多万平方公里，生活着600多种造礁珊瑚（占全球此类物种总数的75%）和3000种珊瑚鱼类（占全球总数的40%）。
沃森认为，观赏鱼贸易可以支持生计，但需要良好的管理和更好的数据来确保它的可持续性。鉴于全球珊瑚礁面临着日益严峻的威胁，如果上述这点能够做到，观赏鱼类贸易或可成为激励珊瑚礁保护的一个有效方法。
中外对话海洋获悉，在邦盖群岛周围，观赏鱼类的贸易仍在继续，但捕捞用于出口的考氏鳍竺鲷已停止。萨利赫说，勃尼巴鲁村当地的村民现在再次将重心放到丁香和椰子的种植上了。
翻译：奇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