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重近30公斤的亚洲鲤跃出水面，这一中国长江上也难得的景观，在美国中部的密西西比河却极为常见。
以“青、草、鲢、鳙”为主的8种亚洲本土鱼类，在美国被统称为亚洲鲤鱼。上世纪60年代起，亚洲鲤鱼以治理生态之名在被引进入美国部分区域，因生长繁殖迅速，逐渐泛滥成灾，对当地生态造成巨大威胁。
9月9日至12日，美国亚洲鲤专家吉姆·加维和他的同伴们，受大自然保护协会（TNC）中国部之邀，组团来中国寻找解决亚洲鲤泛滥的方法。新京报对话美国亚洲鲤专家吉姆·加维，请他来讲述亚洲鲤如何进入美国，以及当地如何与亚洲鲤“作战”。
渔夫戴头盔防鲤鱼偷袭
记者：能为我们说说亚洲鲤在美国的情况吗？它最早是如何进入美国的？
加维：亚洲鲤在美国的情况很复杂。最早进入美国的是一种在欧洲和亚洲很常见的鲤鱼（吃昆虫为生），在19世纪被引进。1963年，草鱼（另一种吃水生植物的鱼）被带入美国，成功控制了水生植物的疯长。19世纪70年代，吃水螺和蚌类的黑鲤鱼，以及胖头鱼和银鲤鱼被带入美国。它们都很好地存活下来了。
鲤鱼大概被引入美国30年后，当它们流入伊利诺伊河时，美国民众才意识到亚洲鲤的存在。直到我们发现鲤鱼威胁着五大湖区域——具有重要经济价值的生态系统时，民众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要求政府采取手段治理。美国的媒体对此有很多的报道。
亚洲鲤这些外来物种现在在美国的密西西比河及其支流泛滥。它们也可能“入侵”与加拿大接壤的五大湖。五大湖的鱼类资源十分珍稀，而且对两国都有重要的经济价值，我们担心亚洲鲤鱼的“入侵”会造成这些珍稀物种的萎缩。
记者：亚洲鲤可能对美国生态造成的最大威胁是什么？你自己见到的亚洲鲤是什么状况？
加维：一般鲤鱼习惯于在湖泊和河流的底部觅食，这样会造成水质浑浊，降低水域质量，胖头鱼和银鲤鱼会改变藻类和其他浮游生物的聚集，这样会对本土鱼类产生很坏的影响，同时黑鲤鱼也可能使贝类濒临灭绝。
我第一次接触到亚洲鲤是在1998年，那时它们“入侵”了密苏里河，银鲤鱼会跳出水面，撞击到渔夫。我曾经被一条10千克的银鲤鱼撞到过脸，当然数以百计的大银鲤鱼（重量超过10千克）跃出水面的场面也不常见。有时渔夫们会佩戴头盔来防止鲤鱼跳出水面的撞击。
捕捞有压力 市场没需求
记者：为保护当地生态，美国政府于2009年底曾大规模捕杀亚洲鲤，效果如何？捕杀是有效的控制方式么？
加维：美国政府仅在2009年，使用毒素的方式清理了芝加哥地区接近五大湖的一小部分水域，那里离鲤鱼密集的下游地区有上百公里远。那次行动造成了一小部分胖头鱼及数以千计的本土鱼类死亡，这也促使美国政府不再使用毒素的方式来控制亚洲鲤鱼的数量。
现在在芝加哥水域下方的渔夫们被允许捕杀亚洲鲤鱼，目前为止已经有1200吨被打捞出来。但这个数字和下游不允许捕捞的地区的鲤鱼数量相比太小了。
我在实验室的研究显示，渔民在这个区域捕捞鲤鱼的速度越快，就有越多鲤鱼游到上游区域来占据它们的位置。在我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鼓励人们捕捞在全美国范围内的鲤鱼，需要政府对捕鱼和自由鱼类销售市场提供补助。
但是，美国人不爱吃亚洲鲤鱼，美国政府不情愿为捕获鲤鱼转卖市场提供补助金，因此渔民们捕捞鲤鱼有很大的压力，市场也没有需求，五大湖下游鲤鱼密集的状况也没有改善。
记者：如果将捕杀的鲤鱼出口到其他国家呢？比如中国。
加维：我所在的大学（南伊利诺伊州）和伊利诺伊大学的研究显示，伊利诺伊河里的鲤鱼污染物含量很低，并且具有营养丰富的脂肪和蛋白质。目前，美国只有三个比较大的鲤鱼加工厂，他们也因为缺少需求量而面临着经济问题。加工厂主要加工鱼肉、鱼油或整鱼和鱼头，用于出口。由于船运的费用问题，没有国外的大量订单，使得鲤鱼很难出口到中国或其他国家。
记者：为了保护五大湖区， 2014年1月奥巴马政府宣布将斥巨资、耗时25年，修建巨坝来防止五大湖遭亚洲鲤入侵，也引起过国际上的热议。你怎么看？
加维：过去4年，美国政府投资了将近1亿美元在控制鲤鱼数量的研究上。我们在五大湖的支流伊利诺伊河建立了巨大的电网来驱赶鱼类，避免它们向两个水域连接处移动。
这次斥资，美国政府并不是修建巨坝。五大湖和伊利诺伊河之间有沟渠系统连接。为了阻止伊利诺伊河里的亚洲鲤鱼流入五大湖，美国政府试图寻找关闭沟渠系统的可行方案，而不是建大坝拦住它们。但是这样做会阻止五大湖的水流入芝加哥，并且会阻断船只在五大湖和伊利诺伊河航道内的流通，建设成本也十分昂贵。
在我看来，这样亚洲鲤鱼不会通过沟渠系统进入五大湖。但是，分隔两个水域的代价远远大于它可能带来的益处。
记者：9月份在中国的考察有什么收获？有找到可行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吗？
加维：这次来中国，我对长江及其支流中亚洲鲤鱼的生存环境有了更深的了解，也了解了许多水流和水温等因素对鲤鱼繁殖的影响。我从中国渔民那了解到，如果使用正确的捕鱼工具，我们也能够将鲤鱼控制在较低的密度内。
我们在武汉见到了中国淡水渔业研究所的专家，他们教我很多关于鲤鱼如何在本土水域存活和繁殖的知识。南伊利诺伊州和西南大学在重庆签署了合作协议，将专注于亚洲鲤鱼在水产养殖、渔业和农业研究等方面的合作。我还学习到了许多关于这种鱼类的文化，以及如何把它们做成各种食物或其他产品。
中国长江是亚洲鲤的原生地。这次受大自然保护协会邀请，来中国考察亚洲鲤进化和生长环境，能够帮助我们了解它们的生态圈，为在美国有效控制亚洲鲤提供参考。
原文刊于《新京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