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原住民抗议在建石油管道

在北达科他州的坎农博尔城外，美国原住民（俗称印第安人）在成千上万环保人士的支持下与执法人员对峙不下。这一化石燃料开采者践踏原住民土地权引发的冲突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

这些自称为“护水人”的 抗议者要求停止新石油管道的建设。该管道长达1900公里，将连接相距甚远的美国最大的页岩油田之一的巴肯油田与伊利诺伊州的炼油厂。部落首领戴维·阿查姆保特担心这条达科他输油管道的原油泄漏会污染奥阿希湖，这是他所在的立岩苏族保留地与下游1800万美国人的主要水源。

保护世代相传的圣地和附近的墓地免遭开发，对阿姆查保特的部落来说至关重要。尽管1851年他们与政府签署了一项保留地协议，但上世纪50年代奥阿希大坝和水库的建设仍然让他们失去了主要的耕地。两年前这个快速获批的大型输油管道项目就被诉上法庭，并一直遭到各方的抗议，如今更是演变成武装警察与印第安人及支持他们的生态活动家和社会名流之间的全面对峙。

300多个印第安人部落组成的联盟以及大群支持者聚集在北达科他州，丝毫不惧与当局的剧烈冲突和日渐严寒的天气。警察使用高压水枪、橡皮子弹、军犬和催泪瓦斯驱散包括儿童和部落老人在内的人群。最终，美国陆军工程兵部队宣布，在环境影响报告完成，并对其它备选方案进行过考察之前，不会许可在密苏里河下兴建管道。

管道所有者德克萨斯州的Energy Transfer Partners公司已经决心要完成这项造价37亿美元（254亿元人民币）的工程，并且拒绝了即将离任的奥巴马总统提出的为了避开保留地而绕道州首府俾斯麦城的建议。据报道，在众多慷慨的政治资金捐献者当中，该公司总裁克尔西·沃伦是当选总统特朗普最为倚重的人之一。因此，在1月21日特朗普政府上台前结束这场争议已经成为当务之急。与此同时，该公司正在起诉，要求就工期延误成本和法律费用得到政府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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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查姆保特在《 Native Sun News》上写道：“我想请你们代表所有两条腿的人类祈祷，唤起人们对这件事的感知和常识，因为这个问题不仅仅事关达科他，更事关人类。这块正在被侵扰的土地曾经属于我们。我们印第安部落曾经遍布整个地区并井然有序地生活。这块跨越加农博尔河的土地当年曾被强行从我们手中夺走，如今又再次面临威胁。无论那时还是当下，我们都束手无策。但是，我们仍然坚信自己是这块美丽土地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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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赖补贴的石油行业

管奥巴马总统承诺要逐步取消化石燃料补贴，油气公司每年仍享受数十亿美元的政府税收优惠和减免。取消这些补贴的改革多次遭到占国会多数的共和党人的阻截，石油企业也开始习惯依赖联邦举纳税人之力的政策支持，而与此同时石油公司的利润出现了全球性的下滑。

据20国集团估计，美国政府每年向该国油气部门提供的补贴高达40亿美元。其他机构的估算更高，大约为170亿美元。但是，油气产业的游说机构——美国石油协会（API） 认为，得到补贴的并非只有油气产业，实际上很多其他产业也在享受贴着“油气补贴”标签的税收优惠。

佛蒙特州参议员伯尼·桑德斯指出：“科学家们告诉我们必须减少碳污染来防止灾难性气候变化，此时拿着大笔纳税人的钱去补贴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的化石燃料公司，实在太荒谬了。”去年，他提出了“结束污染者福利法案”，主张在十年内削减1350亿美元对化石燃料企业的补贴。

如果不是去年得到了约6.65亿美元的减税优惠，达科他输油管道是否能够 “准备就绪”都是个问题。输油公司很可能已经对现有管道进行翻新和升级，以便将巴肯的原油通过各州管道送到炼油厂。当然这样做的现金支出也会更高。

许多印第安人部落都对与能源公司进行真正的合作不抱希望。几十年来，苏族各部落一直在为其被水电站淹没的城镇争取赔偿。即便没有事故发生，由污染或碳排放引起的气候变化相关的医疗健康费用也很难估算。

一旦施工人员在密苏里河底开凿隧道，给天然纯净的河水造成污染，在风景如画的奥阿希湖附近远足、钓鱼和露营的游客数量就会减少，从而给北达科他州的收入带来重大损失。立岩地区汇集的人员和机械已经让数百只美国秃鹰饱受骚扰。此外，尊严的丧失也是一个现实。为了表达对项目的忧虑而聚集在一起的原住民抱怨说，执法人员将他们当作造反者来对待，而非拥有宪法保障权利的公民。

寻求环境正义

在管道建设问题上不与当地部落协商，或未经其许可就开工，早已让原住民对能源巨头们满怀怒火。他们对“拱心石”XL石油管道和加拿大的“北方门户”管道的抵制都是基于对环境公正的忧虑以及对长期碳排放和污染风险的不安。此外，印第安人发现自己的传统圣地恰好位于化石燃料资源地附近，试图保障自己的合法权益却发现面对的是财大势大的对手和维权过程的无限延宕。

比如，为了阻止在原始的Badger-Two Medicine地区进行油气开采，蒙大拿州的黑脚族整整努力了三十年，联邦当局才取消了这里的15个钻探租约，不过还是留下了两个。（里根时期政府在没有经过充分环境评估报告的情况下授权了17个租约，但还没有开始钻探。）

这片毗邻保留地和冰川国家公园的崎岖土地是黑脚部落创世神话的发源地。在他们探索神示的过程中，具体的岩石、山峰和泉水都被视为通向精神世界的入口。这里生长着野生药草，也是灰熊和麋鹿的重要迁徙通道。

美国内务部长萨莉·朱厄尔在11月中旬宣布了上述取消租约的决定，承认该地区过于荒凉，不适合钻探。她说：“这里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出租。取消这些合约给未来商业运作定下了正确的调子。”如今，黑脚族族长计划在圣地上恢复野牛的踪迹。

富饶的原住民土地

美国内务部估计，原住民手中至少有1500万英亩可能藏有能源和矿产资源的土地还未经开发。在已经探明的资源中，有近20%的油气、50%的铀以及密西西比河以西30%的煤炭储量都位于原住民保留地。那里还发现了大量的页岩油、铜和稀土。一些部落土地还具有巨大的太阳能和风能潜力。

石油和采矿企业都急切地想要开采这些部落资源。去年四月，美国参议院修订了能源政策，目的就是为勘探扫清障碍。据称，这一举措也为贫困的部落创造了经济机遇，而某些部落的失业率高达85%。

提高国家能源自给度的政策已经给美国西部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定向钻孔和压裂法等技术进步已经在这里开辟出广大的新勘探区域。政府对能源公司的补贴非常慷慨，通过减税优惠和贷款担保等方式每年拿出205亿美元（1413亿元人民币）来支持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的生产。

地权还是地祸

土地权可谓症结所在。大多数原住民保留地的土地所有权形式为私有土地和土地信托。在信托制度下，政府拥有个人或部落土地的命名权，并对土地使用进行监督。从技术上讲，部落议事会可以与石油企业直接谈判合同事宜，而印第安人事务局有责任保证任何租约都要符合原住民的“最大利益”。同时，联邦法律也保证传统部落的渔猎权利，保护他们的墓地、圣地和获得药草的权利。

但原住民对保留地的观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19世纪时许多印第安人要么被士兵杀死，要么被寻求耕地的移民定居者驱离自己的家园，各部落被驱逐到那些远离肥沃土地和人口中心的偏远保留地。地理上的隔绝和剥夺接连发生，政府行使土地征用权，修改条约期限，收回其认为对公共事业必不可少的土地。先是修建水电站，接着是油气井，然后又是管道，美国人享受的电力背后是这片土地上占美国人口不到2%的原住民付出的高昂代价。

环境运动团体“地球之友”指出：“只要能拿到手，化石燃料公司肯定会挖尽最后一块煤、榨干最后一滴油气，不管给宝贵的公共土地造成多大的破坏。只要允许它们开采化石燃料，气候变化带来的灾难性影响就只会更加严重。”

化石燃料开采并不总是造成企业与原住民的对抗。实际上，一些纳瓦霍人和克劳人部落从多年前就开始自己进行煤炭开采和处理，用来为州电网供电。从500多年前起，塞尼卡人部落就开始从天然渗流中获取石油，并将这些黑色的渗漏物视为圣药。据丰富的史料记载，石油在历史上一直被作为补药、泻药、药膏、驱蚊剂使用。

但一些拟建的化石燃料项目规模实在大得惊人。在被叫停前，在华盛顿切里波因特建造“太平洋门户码头”和深水港的规划曾轰动一时，该项目还包括一座可以容纳487艘油轮的900米码头。这座码头主要接纳火车运来的煤炭，再出口到中国。整个项目潜在的环境破坏引起了卢米人的警觉。这个部落以捕捞三文鱼为生，曾经整个皮吉特湾都是他们的地盘。为了召集其他部落的原住民一同保护自己的祖传土地不受化石燃料开采及相关有毒物的破坏，卢米人连续四年拖着一根图腾柱从太平洋沿岸出发横跨半个美国。

石油管道的安全风险

管道公司声称通过铁路运输易燃燃料充满了危险，指出单是过去三年中就发生了20多起脱轨或爆炸事故。但石油管道也并非没有危险。小的管道泄漏会缓慢地污染土地，而检测传感器往往不够灵敏。大型的管道破裂则会极端危险。这种事故通常是机械故障或腐蚀造成的，清理起来非常困难。从油砂中提取的原油被归类为“高酸值原油”，必须先用具有挥发性和致癌性的化学物质稀释才能在管道中流动。此类稠油在泄漏事故中不会像普通的石油那样漂浮起来。相反，沥青稀浆会沉在底部，与河流沉积物混合在一起，很难回收。

2010年，由于Enbridge管道的运营商对其系统警报置之不理，原油从一个管道破洞喷出整整17个小时，并流入密歇根湖的支流卡拉马祖河。后续治理工作花了四年时间，但仍有一些石油未能得到回收。相关法规显然已经过时，亟待更新。美国有一项特许权税，旨在为石油泄漏治理筹备资金，但目前争议中的管道将要输送的沥青稀浆并不在其管辖范围内——36年前这项法规通过的时候，从油砂中提取的厚沥青还没有被当作原油。

原住民环保联盟的著名活动家达拉斯·古德图斯说：“我们所做最棒的工作并不是反对，而是争取。我们提倡的是发展本地化、小规模的可再生能源生产。”

翻译：奇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