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南部茶荣省（Tra Vinh）一所职业培训学校的墙是用6000个瓶子砌成的。这些装满塑料包装纸、吸管、塑料袋和食品包装等垃圾的瓶子被抹上水泥，用来代替粘土砖。这所去年年底刚刚开学的学校是全越南第一所用“生态砖”建成的学校。
越南年人均塑料消耗量从1990年的3.8千克增长至2018年的41千克以上。世界自然基金会越南塑料政策与合作伙伴经理范孟怀（Pham Manh Hoai）称这样的激增“令人震惊”。
“城市将继续经历快速的城市化和经济增长，塑料的生产和消费也将增加，”他说。“这给当地的垃圾管理系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也让越南的塑料泄漏问题发展到了令人担忧的程度。”
越南每年丢弃约390万吨塑料，其中仅三分之一得到回收，其余的不是被焚烧，就是被埋进垃圾填埋场，要么被直接倾倒在环境中，然后通过河流等水道最终进入全球海洋。
尽管基层民众和社会团体正在努力消除越南的塑料污染，但这些举措面对的是堆积如山的垃圾和缺少官方垃圾分类和回收系统这两大难题。该国为数不多被回收的塑料，主要是透明塑料瓶以及用来装洗发水等洗浴用品的硬塑料罐等，还是由拾荒者们（越南语中称他们为Ve Chai）收集并出售的。
但修订后的越南《环境保护法》规定，从1月份开始，废品回收这项通常由民间业者从事的工作将由市政当局负责。考虑到正规部门目前废品管理能力不足，因此还不清楚新法规将如何实施和执行。
新的机遇
“改造塑料”（ReForm Plastic）联合创始人扬·泽尔曼告诉中外对话，各个城市都需要能力建设，所以越南废品回收机制发生变化将是一个缓慢的过渡。“改造塑料”致力于把越南及其他地区的低价值塑料变为板材，从而用来制造家具、垃圾箱等物品。
“这需要基础设施，需要加工工艺，需要管理能力——他们都没有，”他说。“这将是一个渐进式的变化和转型过程。”
根据2020年发表的研究，越南在管理不善的塑料垃圾贡献榜上排在全球第11位。所谓管理不善是指导致塑料垃圾最终进入环境，而不是通过焚烧、安全的填埋或回收等方式对其进行处理。2016年，越南共产生了57万吨这类垃圾。
为了建设上文这所生态砖学校，总共从越南各地收集了超过一吨的塑料垃圾。项目构思来自可持续发展组织Wholistik Permaculture的创始人坦·梅夫塔（Tan Meftah），目的是回收塑料，以及提高越南对塑料污染的认识。
梅夫塔与美国非政府组织“修建一所学校基金会”（Build a School Foundation）的吉米·泰（Jimmy Thai）合作完成了这一项目。该基金会已经修建了近100所学校，主要是在越南。
数百人参与了垃圾收集和制砖工作，其中还有许多学龄儿童。他们从茶荣、河内、会安（Hoi A）中部的沙滩、胡志明市饶绿-市艺河（Nhieu Loc-Thi Nghe）沿线的步道、以及生活垃圾中收集塑料。
制成的砖块最终由卡车运往茶荣，然后被叠放在一起，用铁丝网裹住，然后抹上水泥，就构成了校舍的框架。
吉米·泰告诉中外对话，越南古都顺化（Hue）正在用生态砖为小学生修建一座图书馆。“我们已经收集了3000个瓶子，”他说。
这第二个生态砖项目将重点放在在图书馆附近收集塑料垃圾并将它们制成砖块上，这么做可以减少将砖块从全国各地运来此地造成的排放。生态砖可以将遍布越南大部分地区的塑料垃圾利用起来。作为一种免费的建筑材料，生态砖有可能会更广泛地用于各种构筑物，梅夫塔说。
不过梅夫塔告诉中外对话，制作生态砖是一个枯燥、耗时的工作，而且普通砖很便宜。
“可能干很多很多天也只能做出二、三十块砖，”他说。“而建100平方米需要大概6000块砖。”
生态砖倡议实际上是为了进行塑料污染教育以及减少垃圾，就其所收集的塑料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泰说。
“我们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提高认识，但我认为要真的产生影响还是非常有挑战性的，”他说。
制作板材
卡西亚·维纳（Kasia Weina）和扬·泽尔曼（Jan Zellmann）意识到在越南没有渠道回收劣质塑料，因此合作创立了“改造塑料”组织。
“没有任何可用的方法来真正处理这类垃圾，”维纳告诉中外对话。“最多只能焚烧或倾倒。”
2020年，“改造塑料”的团队在越南中部城市会安建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塑料垃圾制板厂。会安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世界遗产地，而据维纳说，那里的垃圾填埋场已经满了两三年。目前当地正在对填埋场进行挖掘，并将垃圾运往以南约47公里三岐市（Tam Ky）的一座新的垃圾填埋场。
“改造塑料”在邻近的岘港（Danang）设有办事处。他们与当地市政府直接合作收集劣质塑料，并和学校、酒店、办公室、餐馆和酒吧一起收集塑料垃圾。
在会安工厂，收集来的塑料垃圾经过清洗、晾干、粉碎，随后被送进压塑机制成板材。这种生产方法最初是为木材或其他复合材料设计的。
去年底，”改造塑料” 扩大了业务范围，与 “Thanh Tùng二号”（TT2）垃圾处理厂建立了合作。后者位于距胡志明市约1.5小时车程的同奈省，每天接收约30吨塑料工业垃圾。
这些来自南部工业园区的垃圾经过粉碎，被送入热压机，并在压力下冷却，随后就能以与木质同类产品竞争的价格出售。
据TT2的经理黄福禄（Huynh Phuoc Loc）介绍，与”改造塑料”合作前，他们厂收集的塑料垃圾要么烧掉，要么粉碎后卖掉。
城市问题
今年1月生效的新《环境保护法》让越南各城市政府变成了垃圾管理者：负责垃圾的管理和回收。
问题是没有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官方的工作习惯上只是将从家庭和企业收集来的垃圾送往填埋场或焚烧厂，而一直以来推动越南回收产业发展的拾荒者们却有可能会失业。
“随着新法律法规的出台，我们期待情况会发生重大变化，”泽尔曼说。“这可能会对非正规垃圾回收部门造成非常负面的影响。”
拾荒者们收集的塑料瓶目前能以每公斤5000-7000越南盾（0.31美元）的价格出售给越南中部的垃圾处理中心。
这些塑料垃圾会被处理中心的经营者转售出去，然后经过粉碎或制成颗粒，卖给越南和中国的工厂制成合成纤维和新的塑料产品。
拾荒者们该如何融入新的回收机制还不确定，但新冠疫情期间他们并没有从政府的一揽子纾困计划中得到救助。如果他们能够获得正式的工作编制，就能享受到健康保险等福利。
越南的回收行业还需要规划、基础设施投资和相关执法，因此变化可能会非常缓慢。
“市政垃圾管理部门还需要好几年时间，才能实际上拥有专门收集垃圾的基础设施或运输工具。”泽尔曼说。
“很多城市都在观望，看谁先行动，看谁在做事，因为他们都不想动……开始得很慢，但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翻译：Y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