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海洋正被各种威胁“群狼环伺”。除了气候变化、过度捕捞和污染等人们熟知的影响正不断蚕食它的健康,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行业即将给地球最后的边疆——我们的深海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受海底矿物投机热潮的驱使,一些企业和政府正在推动国际海底管理局(the International Seabed Authority ,ISA)制定法规,允许它们开展深海海底采矿。这股热潮既与科学界敦促采取预防性措施的呼声背道而驰,也与保护千疮百孔的海洋生态系统免受进一步影响的诉求南辕北辙。由于无法用可信的数据来解除人们的担忧,企业越来越多地转向营销和公关。
迄今为止,国际海底管理局已经颁发了30个矿产勘探许可证,涉及数百万平方公里、深度通常超过3公里的海域。一半以上许可证的勘探对象是太平洋海底的“多金属结核”。它们为深海环境中大量特有生物提供了繁殖地和栖息地。深海采矿不仅会损害这些物种及其栖息地,还会破坏深层和浅层海洋之间的相互联系。科学研究刚刚开始揭示洋流、营养物质、碳、以及在它们之间移动的物种之间的动态关系,以及干扰这些自然循环的后果。
到目前为止,商业性的深海采矿活动还未开始。社会各界都希望保持这种状态。科学家、法律专家、各国政府和国际机构、当地社区、知名环保人士和非政府组织都呼吁暂停或全面禁止深海采矿。然而,公众对这个问题还缺乏广泛的意识,更不用说讨论了。
与此相反的是,少数几个国家和公司非常专注于海底采矿,并对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国际海底管理局程序延误感到不耐烦。深绿金属公司(DeepGreen Metals)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杰拉德•巴伦(Gerard Barron)威胁触发一项允许其在两年内开始采矿的ISA规则,不管国际海底管理局在规范开采方面进展如何。有人担心,其他公司可能会效仿这一做法,从而使全球海洋暴露在历史上最大的不受监管的采掘项目之下。这种态度既不尊重国际进程和社会所表达的关切,也不顾及资助勘探合同的太平洋岛屿国家可能承受的影响。
这种资源采掘和经济永远增长的心态正是引发当前气候危机的核心原因。
事实上,面对人们提出的担忧,深海采矿支持者的一个关键反应却是开展越来越圆滑的公关活动。企业的推广活动将采矿形容为农业中的“采收”,利用这种话术使其预期业务与采掘的恶劣后果脱开关系。在它们对于深海采矿的美好的视觉呈现中,机器“无害地”从毫无生命迹象的光溜溜的贫瘠海底吸起一些岩石。这些图像歪曲了现实。实际上,这种海底露天开采对海床和生活在那里的生物具有很大的破坏性,机器的搅动和废物排放会产生大量的沉积物羽流。
深海采矿企业喜欢吹嘘他们的作业不会产生尾矿——采矿产生的废料。而尾矿是陆地采矿的一项关键环境影响。然而,海洋采矿却是相当于全天候不间断地排放经过海面支持船初步处理后的含沉积物废水。这些废水里面会含有未知数量的重金属,可能污染海洋食物链和具有商业价值的渔场。
为了与深海采矿带来的巨大环境和社会成本进一步撇清关系,深绿金属公司提出要与一家名为“可持续机遇收购公司”(Sustainable Opportunities Acquisition Corp ,SOAC)的上市企业合并,合并后的新实体将命名为金属公司(the Metals Company)。这家初创采矿企业现在自我营销为一家“低影响电池金属开发商”,声称要“建立一个金属不被开采和倾倒,而是被租用和返还的世界”。“可持续机遇收购公司”的股东们可能一直在寻求一项真正可持续的投资,他们是否会同意这一合并还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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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采矿业正在兜售其他一些根本不合情理的论点:
“深海采矿对于提供清洁能源未来所需的金属至关重要”
采矿企业表示其行业具有社会意识和科学准备。他们认为,深海采矿对于实现社会向零碳排放过渡的技术至关重要,并用不断增长的需求和人口来证明海底采矿的合理性。
然而,这种资源采掘和经济永远增长的心态正是引发当前气候危机的核心原因。可持续的可再生能源需要的是结构调整:减少金属消费,改进陆地采矿操作,以“从摇篮到摇篮”的产品设计为基础的循环经济,以及秉持全球公正性的能源未来。研究表明,向100%可再生能源供应的过渡可以在没有深海采矿的情况下进行。此外,深海采矿可能会破坏清洁能源转型所需的回收和生产创新。
事实上,联合国环境规划署3月份发布的《金融机构可持续海洋融资实用指南》(practical guidance for finance institutions on sustainable ocean finance)明确指出,深海采矿不是一种可持续的投资选择。商界对该行业的宣传发起了直接挑战,宝马、沃尔沃、谷歌、三星等国际企业带头呼吁中止深海采矿。
“与陆地采矿相比,深海采矿的环境影响最小”
这是一种毫无可比性的比较。它不符合成本效益分析的要求,无法确定一种做法的社会和环境风险,无法对将受采矿影响的深海和更广泛海洋生态系统所提供的生态系统产品和服务进行估值。
关于深海采矿的唯一一项成本效益研究指出,取代深海生态系统提供的服务“在技术上不可行”。事实上,由于气候变化、海洋酸化、污染和过度捕捞,这些服务已经濒临崩溃。
科学家们警告说,深海采矿将造成不可否认的生物多样性净损失,会带来光、声和化学等污染,并有可能导致沉积物羽流杀死海底生物群并污染食物链。深海环境的恢复极其缓慢,补救或抵消采矿影响被认为是不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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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深海采矿的小岛屿国家将获得经济和社会效益”
一些产业和收入机会有限的小岛屿国家被利益承诺所说服,要么资助在国际海底管理局规定的国家管辖范围以外的地区进行深海采矿勘探,要么推动在本国水域内进行采矿。它们的民间社会对合同安排、环境影响和利益的透明度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企业提出的利益主张也无法证实。
鹦鹉螺矿业公司(Nautilus Minerals)也承诺为巴布亚新几内亚人民带来这些好处,但随着公司破产,该国政府和其他投资者现在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负担。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个国家及其人民得以暂时从深海采矿本身带来的更高成本中解脱出来。
在太平洋地区,如果继续开采,现有的海洋产业、文化习俗和生计将面临尤其高的风险。包括颇有影响力的太平洋教会理事会(Pacific Council of Churches)在内的太平洋民间社会已经认识到这一点,并发挥它们海洋守护者的一贯作用,要求全球禁止深海采矿。
那么,我们会看到这一新兴产业所需要的激烈而广泛的辩论吗?阻止少数个人和公司匆忙开发我们的深海海底的机会转瞬即逝。各国政府有责任与本国公民协商,并在国际海底管理局会议上顺应国内外公众的意愿。与此同时,不应再批准深海采矿勘探许可证,为采矿开路的规则制订工作也必须停止。各国政府和政府间机构也有责任清查现有陆上矿山的社会和环境表现,认真制定城市采矿和循环经济原则,避免纵容企业洗劫世界的最后一片净土。
翻译:奇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