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威廉·卡里翁（William Carrión）开始在哥斯达黎加蓬塔雷纳斯市附近出海捕鱼。那时，他会在黎明时分驾着小船出发，而他的竞争对手们也不甘其后：一群灰色的鲨鱼尾随着水下的鱼群游来游去，它们的背鳍在水面上徘徊游弋。
“我从没害怕过。甩鱼线的时候，三四条鲨鱼就围在我船边。以前在这儿能见到许多动物，比如海豚、鲸鱼，什么都有，” 这位手工捕鱼者回忆道。
慢慢地，那些露出水面的鲨鱼鳍不再“伴随”他左右，半工业化捕鱼船队开始在这片水域出没。卡里翁说，大海变得更加冷清，他捕获的鲷鱼也越来越少。
尽管双髻鲨（Sphyrna lewini，Sphyrna mokarran）和镰状真鲨（Carcharhinus falciformis）这两个物种如今在哥斯达黎加已经濒危灭绝，但每年却依然有数千条这类鲨鱼在这里被合法捕杀。
哥斯达黎加渔业和水产养殖研究所（Costa Rican Institute of Fisheries and Aquaculture，简称Incopesca）向中外对话海洋透露的数据显示，2015年至2019年间，平均每年在哥斯达黎加港口上岸的双髻鲨样本数量大约有7000条。
尽管哥斯达黎加水域中的三种双髻鲨中有两种极度濒危，但在该国捕捞它们却是合法的。根据哥斯达黎加渔业和农业部（Incopesca）的现行规定，镰状真鲨甚至被认为是一种“具有捕捞价值的物种”。
该国渔农部的数据还显示，随着时间的推移，鲨鱼捕获量有所下降。海洋生物学家和生态保护工作者、国际海洋观察组织（Marine Watch International）科学顾问兰德尔·阿鲁兹（Randall Aráuz）认为，这一迹象令人担忧，因为这说明鲨鱼种群的状况可能非常脆弱。
这位科学家警告说，如果鲨鱼种群崩溃，那么整个生态系统都会跟着崩溃，因为顶级掠食者发挥着调节整个食物链的重要作用。
例如，澳大利亚的珊瑚礁就发生过这种情况。在鲨鱼被过度捕捞的地方，次级掠食者的数量增加，草食性鱼类减少，只剩下蚕食珊瑚的藻类。
“海洋必须是完整的才有韧性。它必须有健康的生态系统。一个生态系统中没有了鲨鱼，海洋将失去适应能力，”阿鲁兹说。
2021年的一项研究显示，过度捕捞是全球鲨鱼和鳐鱼面临的主要威胁，并导致三分之一的鲨鱼和鳐鱼物种濒临灭绝。哥斯达黎加现有的99种鲨鱼和鳐鱼中有一半以上面临灭绝的危险。
卡里翁也证实，捕鱼时越来越难看到鲨鱼:“这片海域已经病入膏肓，但政府不想了解这一点。”
对鲨鱼的“不懈追求”
哥斯达黎加渔业很多年前一直以手工捕鱼为主，技术水平不高。直到上世纪80年代，哥斯达黎加与台北签署了一项合作协议，并在其帮助下实现了渔业的工业化发展。
半工业化的渔船被更大的船只取代，人们捕鱼的鱼线也开始变得更长。这种鱼线中间的主线就像一根“主干”，串起了一排排沉入大海深处的鱼钩，这样就可以捕获更多种类的鱼，比如金枪鱼和剑鱼（mahi-mahi）。
但这些设备都是非选择性，鲨鱼也因此成为了附带的牺牲品，哥斯达黎加大学海洋研究员马里奥·埃斯皮诺萨（Mario Espinoza）解释说。
鱼翅在哥斯达黎加并不是特别受欢迎，但在中泰等国则不然。虽然这一需求在近年逐渐减少，但鲨鱼已经濒临灭绝。
在鲨鱼数量大幅下滑后，哥斯达黎加在2001年采取措施，开始半遮半掩地限制割鳍，同时要求所有捕获的鲨鱼必须带着鱼鳍到达港口。
到2012年，哥斯达黎加虽然禁止鱼鳍进出口，但不禁止国内消费。大多数悬挂中国台湾船旗的捕捞船队离开了这里，但哥斯达黎加延绳钓船队却仍在捕捞鲨鱼。
目前，渔农部的数据显示，2015年至2019年间，延绳钓船队捕获了85%的濒危鲨鱼。埃斯皮诺萨解释说，这些鲨鱼通常是偶然捕获的，它们的肉在沿海地区被冠以不同的名字出售，比如“bolillo”或“角鲨”。
鉴于种群数量下降和鱼翅贸易带来的压力，2013年，三种双髻鲨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名录，这意味着只有在获得合法和可持续捕捞许可的情况下才能进行国际贸易。2017年，镰状真鲨也被列入CITES名录。
即便如此，几年后的2020年，哥斯达黎加居然批准了一项开发决议，允许继续捕捞甚至出口镰状真鲨，并且还出台规定允许在其境内捕捞双髻鲨，但不允许出口。
哥斯达黎加渔业对镰状真鲨的需求特别大。2015年至2019年间，平均每年有超过18万条镰状真鲨渔获在该国上岸，约为双髻鲨渔获量的24倍。
尽管镰状真鲨种群已经明显出现衰退迹象，但“哥斯达黎加仍在继续捕捞这个品种，而且完全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阿鲁兹说。
停止捕捞，刻不容缓
尽管前总统路易斯·吉列尔莫·索利斯（Luis Guillermo Solís）（2014-2018）和卡洛斯·阿尔瓦拉多（Carlos Alvarado）（2018-2022）都在语言上主张海洋保护，但却将双髻鲨列为具有商业价值的物种，甚至允许镰状真鲨出口。
“现在，你可以买到酸橘汁腌双髻鲨。这就跟兜售美洲虎爪子或格查尔鸟的翅膀差不多，”阿鲁兹说。”更甚的是，这一行为居然得到了渔农部的认可和环境部的‘鼎力支持’。”
为了推翻这一决定，2019年来自哥斯达黎加各界的立法者提交了一项议案（第21754号），要求禁止将列入CITES附录的海洋物种作为具有捕捞价值的物种。
尽管各方施加压力（包括公众游行）要求批准该议案，但它从未被付诸表决，并且仍然停留在立法阶段。如今，罗德里戈·查韦斯（Rodrigo Chaves）当选总统给环境问题带来了不确定性，其领导的政府已将拟议的措施从其重点项目清单中删除，并且一直没有提到这个问题。
埃斯皮诺萨肯定地说，人们越来越反对捕捞鲨鱼会促使渔业部门自身发生改变。2021年，活跃的延绳钓渔船中大约有一半承诺会放掉作业过程中捕获的所有双髻鲨。
即便如此，埃斯皮诺萨和阿鲁兹都表示，哥斯达黎加需要开展更多的科学研究，以便为鲨鱼物种保护提供更多的信息和保障。虽然可以在鲨鱼繁殖的关键区域建立禁渔区，但如果能够更好地掌握最小可捕尺寸的信息就可以帮助渔民避免捕获幼鲨。
“目前，哥斯达黎加没有管理这一渔业的学术或科技能力，最重要的是它没有政治意愿去管理这个渔业，” 阿鲁兹总结道。
2022年11月14至25日在巴拿马举行的《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第十九届缔约方大会（COP19）可能会给鲨鱼保护带来一些变化。巴西、哥伦比亚、厄瓜多尔、欧盟和东道主巴拿马都支持将所有双髻鲨物种纳入需加以严格管理的公约附录II中。
翻译：Estel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