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冰封的伊魁鲁伊特村位于加拿大北部边区遥远的巴芬岛上,希拉·瓦特-克劳狄尔是当地的一位名人。当我们沿着通往她家的冰雪覆盖的公路缓慢前行时,我的因纽特出租车司机骄傲地谈论着她。这不是冬季圣诞卡上那画一般的景象,也没有扔雪球的孩子们。温度为零下2摄氏度(零下13华氏度),风雪呼啸,光秃秃的街道像冰封的河流。我已经与瓦特-克劳狄尔约好了讨论全球变暖问题,尽管穿了三层极端气候服装,我仍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瑟瑟发抖。
从1995年起,瓦特-克劳狄尔就专心于因纽特极地理事会(ICC),这是一个国际组织,代表加拿大、格陵兰、阿拉斯加和俄罗斯远东的155000因纽特人。1995年,她当选为加拿大ICC的主席,并在2002年当选为该组织的国际主席,任期到2006年。她让全球变暖和环境退化等严肃问题得到了世界的关注:那些问题将对她自己的人民造成灾难性的影响。科罗拉多大学的生物学家在其一项最新的研究中预测,在2007年7月的一次浮冰快速崩解之后,北极海上浮冰已减少到历史新低。
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53岁的祖母,几代同堂,炉子上煮着东西。她客厅的窗外是一幅典型的北极雪景。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与舒适安逸、色彩华美的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房间里家庭照片和证书奖杯错落地摆放着。外面风雪呼啸,她给了我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和一盘自制的北极草莓派。话题自然转到了气候上。
“这里的气候永远不可预测,变化无常。春天特别长、特别寒冷,夏天则非常湿冷,现在温暖才刚刚到来,”她说。“我跟因纽特的长者聊过,他们不断地告诉我天气是多么的不可预测。结果是,传统知识正在受到挑战。”
当谈到越来越多的猎人正在陷入冰中时,她显得有些激动,她说她的邻居西蒙·耐塔克不得不将膝部以下切除。“他陷入了冰里,两三天后他们发现了他,那时他的腿已经冻伤了。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故事,因为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但是甚至连他也无法搞清楚冰的状况。你在冰面上看到的一切也许跟世代相传的东西没什么两样,但是冰的形成方式却不同于以往了,因为北极的海水升温了。”
瓦特-克劳狄尔承认,巴芬岛周围的海上浮冰以4倍于北极其他地区的速度消失,她指出,到处都能找到全球变暖的证据。“在巴芬岛,是的,大浮冰的边缘比以前更近了。在格陵兰,大冰原的融化速度比过去几年里他们经历过的都快得多。由于地面正在沉入海底,阿拉斯加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浮冰消融殆尽,野生动物的栖息地正在遭受威胁。“2004年的北极圈气候变迁评估报告(ACIA)融合了我们的传统知识和现代科学,报告显示北极正在变暖而且迅速融化,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罪魁祸首是全球温室气体的排放,”她说。“报告还断定,本世纪中叶到晚期,海洋哺乳动物,包括北极熊、 海象和一些海洋鸟类物种可能遭受灭绝的威胁。同时可能消失的还有我们的狩猎文化,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寒冷的气候和冰雪。”
瓦特-克劳狄尔的工作动力来自于她9岁的孙子,李,她的客厅里摆着他的照片。“李推动着我的工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和他的儿孙们,”她说。“李正在跟他的父亲学习打猎,但是这项技艺或许会在他这一代人中就失传了。去年夏天,当猎到第一只海豹的时候,他非常骄傲,我希望他能在陆地和冰上继续学习狩猎技能。我们狩猎文化的智慧不只是杀戮;它是年轻人的一个有力的训练场。它培养了人的判断力、勇气、耐心、反抗压力和忍受压力的能力,这些技能综合起来便形成了智慧,将有助于我们的年轻人改变自己,选择生活,防止自我毁灭。”
瓦特-克劳狄尔1953年出生于魁北克省北部的库朱阿克市。库市已被指定为努纳维克自治区的首府,而且已经在原则上征得了同意。她在她母亲和祖母的传统教育方式下长大,10岁前一直以狗拉雪橇为交通工具。她的两个兄弟是家里的仅有的男性,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了猎人。为了让她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她被送到了加拿大南部,进入了蒙特利尔的麦吉尔大学,专攻教育及人文发展。在1995年进入政界之前,她从事社会问题方面的工作。“这里有大量的附属问题,伴随着高比例的吸毒、犯罪和自杀,”她说。“因为短时期内发生的剧烈变化,人们都在努力奋斗。在短短一生中,我们就从冰河时代来到了太空时代。”
在一次开拓性的尝试中,瓦特-克劳狄尔发起了世界第一个气候变化法案,当时她宣称全球变暖是一个人权问题。2005年,她向美洲国家人权委员会(IAHCR)提交了一份诉状,声明:“作为因纽特文化特征的生存文化已经被气候变化损害了,如果美国不与国际社会一道采取正确的行动,这种文化可能不复存在。”
为什么她采取了如此激烈的行动?“这是保护我们的人权的一项法律工作,”她说。“他们不认为那是违反人权的,并拖延了一年。我回复说听证是绝对必要的,于是在3月1日他们为我们举行了一次听证会。”这是美洲国家人权委员会第一次考虑这种诉讼——某个国家的原住民声称另一个国家的环境政策侵害了他们的权利。
北极的气候变化的确正在改变人们的生活。春天和夏天温度上升,导致了对空调的惊人需求。“北极人买空调的日子来了,‘这里出问题了!’”她解释到,北极的住房和办公楼为耐严寒而设计,因此不会散失热量。“两年前,我家乡附近镇子的温度达到了35摄氏度(95华氏度)。因为呼吸困难,因纽特老人不得不用冷水弄湿他们的床单来使自己入睡。” 瓦特-克劳狄尔不记得当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夏天曾穿过短裤或T恤,或曾在河里洗过澡。“今天,我们能连续经历几星期的25到30度的天气,大家都穿起了泳衣去河里游泳。”
但是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哺乳婴儿之前,因纽特的母亲们不得不认真考虑——持久性有机污染物(POPs) 是否会对孩子造成不利的影响。为了把这个问题提到政治日程上来,瓦特-克劳狄尔可能比其他任何人都做得更多。“由于气候原因,POPs正在通过各种渠道到达北极,深入北极海底,”她解释说。“海洋哺乳动物吃这些东西,我们再吃这些海洋哺乳动物,所以我们体内的负担比其他任何地方的人都重。”
当瓦特-克劳狄尔发现,因纽特妇女母乳中的物质水平比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高的时候,她的政治活动增加了一份急迫感。了解了这一情况,她带着明确的使命踏进了联合国的政治舞台。“我们参加了联合国谈判并告诉全世界,‘住手,这里不再是一切正常了。北极的人民正在遭受来自远方的毒害。’”
瓦特-克劳狄尔非常高兴,她的诺贝尔奖提名提高了人们对其提名理由的关注程度。“我已经得到奖了,所以这并不是关于我能否得奖的问题,”她说。“这对整个因纽特世界来说都是件好事,而我也愿意以这种方式被世人承认。气候变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显著问题,终将影响所有人。因纽特人正在把气候预警当作一份礼物,送给世界。”
首页图片由marklkelly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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