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室出来之后,这三位北极探险家还要在英国朴茨茅斯的海军医学研究所做更多的耐寒训练。在北极考察途中,除了徒步跋涉之外,探险队预计将泅水达100小时,在“导线”——在荷叶冰(即小浮冰)之间打开的一段水路——上拖着经特别设计的雪橇行进。游泳时,他们将穿着亮橙色浸入保温服。现在,他们正穿着这种装备,进入冰冷的水池。
领队佩恩·哈多表示,感觉像是被“紧缩包装”。我自己试过,跟我所想象的一样,感觉是在水银中游泳。水池温度比冷室高很多,有4摄氏度,但由于水的导热性能是空气的26倍,能把探险家身上的热量“夺走”。最后的测试是只穿着他们的行走服回到水池,模拟他们掉入冰窟会出现什么情况。如果他们真的掉入冰窟,水温可能甚至更低,或许低于零摄氏度——海水的冰点是零下1.8摄氏度。
早期的北极探险死了不少人,人们因低体温、坏血病、坏疽甚至吃北极熊的肝脏中毒致死。现代医学向遇到这些危险的人提出警告,并提供治疗。但是,尽管有先进的现代科技,很多风险依然存在,几乎所有风险都会出现在探险队必须走过或游过的地方。
哈多说:“你的大脑习惯于接收大量的视觉信息,以至于当你到达那里的时候,立刻就会有这样 的印象:这儿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大片。”在头几天,大脑“重新调整”,由于其他的感官因为严寒和沉重的衣着装备而反应迟钝,眼睛变得格外警觉。
“有人把北极说成是单调的白色荒野,但是如果睁开眼睛看看,特别是在春季,你会意识到没有什么白色,”哈多在他的自传《一个人的旅行》中写道,“一切都是深色调和大量轻淡柔和的色彩:乳白、灰色、蓝色、绿色、黄色、橙色和粉红色,只有北极盛夏强烈的亮光之下,太阳高悬,你才开始见到其他颜色以外的真正的白色。
北极也不是一块巨大的平滑玻璃。每次旅行之前,哈多都要在达特穆尔(英格兰西南部的一个高沼地地区)训练一段时间,拖着一串轮胎在石山(突岩)上行走,被挂在岩石上和压在岩石下的时候,需要在冰冷潮湿的花岗岩上解开纠结、拉拽、猛推和摸索,为攀爬巨大的冰脊作准备。那布满冰冷、滑溜碎冰的陡壁,将是对他的体能和耐力的考验。即使在“平坦”的浮冰上,冰面“粗糙、裂缝、凹凸不平,布满破洞、突起和缝隙,你的辎重要么被卡住,要么面临翻覆,装载的东西散落一地,”他写道。
接着,还有风和水流,不断作用在漂浮着的、不断变化的巨大冰层上:使冰挤压在一起、使冰断裂。根据挪威古代一位不出名的作家康格斯皮勒特的回忆描述,有时候如此“迅速,可以赶上顺风行驶的船只”。因为前方无法通过,旅行者常常必须绕很大的弯路,或者跨过冰脊或碎冰地带原路返回;他们偶尔还会发现自己漂到了前一天出发点的南面。所有的响动因寂静的空虚而放大。表面空空荡荡,哈多在2003年的记载称,他遇到的唯一生命是三只海豹、一只雪鹀和唯一一只北极熊的足迹。
白天,耳际滑雪板的嗖嗖声、滑雪杆的刮擦声和呼啸的风声,主宰了探险家们的世界。晚上,炉灶关掉之后,他们头枕着冰面躺下来,听着冰面的动静。“你无法想象这种随机的运动可能产生如此有节奏的声音:你听到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哈多说道,“这令人不安,因为这往往是冰在你帐篷周围碎裂,常常就在你的周围,这种情况每次探险都会发生三四次。你必须进行检查:这会裂开吗?我们早上会掉下去吗?这是小裂缝而不是大断裂吗?”有时候大风拍打着帐篷,就像擂鼓一样。
如今,北极探险家们面临的最大威胁是那些突发事件,无法及时向几小时路程以外的援兵呼救,如果天气恶劣,则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援救才能到达。时时刻刻都有坠入冰窟的危险,随着冰层逐年变薄,风险也在增大。被雪橇压伤、突发严重疾病的危险不断,总是担心北极熊的袭击。而且,在帐篷里生炉子,每晚都面临着一氧化碳中毒的危险。
当然,刺骨的严寒无时不在。在气温低至零下50摄氏度的情况下,风寒效应会使气温相当于零下90摄氏度,严寒仍然是一个常在的危险。旅行者不能停下来修理设备超过10分钟,否则就会冻僵:鼻子里的黏液干得像石子,隐形眼镜会冻结在眼球上,身体裸露部分在不知不觉中冻伤,蛀牙中的填充物会膨胀和收缩,汗液在衣服里结冰,而且随着气温的下降,人的大脑逐渐变得迟钝,使人对问题的反应减慢——在极端情况下,会导致错误的举动,例如脱衣服,使问题变得愈发严重。
在冰面上不断摸爬滚打,再加上紧张和严寒,使人感到更加疲惫。为了使他们的雪橇重量减轻,探险家们计算出他们能够在每日“亏空”大约1,500至2,000卡路里的情况下维持生存,但是两周后他们的身体会开始消耗肌肉来维持功能。而且,不管如何努力,睡眠往往是件困难的事情。
哈多的同事马丁·哈特利说:“在第一个月,你每晚都觉得冷,身体发颤。而且你还担心北极熊嗅来嗅去,寻找睡袋中的点心。”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哈多硬是采取了一个办法,边走边吃“马粮袋”里的巧克力和坚果,并不时地检查状况和装备。在一个团队中,有些风险由于有其他人的帮助而得到缓解。然而,因为测量工作和哈特利的相机和摄像设备,他们这次要携带的辎重比一般情况下多得多,而且这个三人小组还就如何处理可能出现的个性冲突问题,接受了心理咨询。
哈多表示,尽管存在这些原因,到达北极依然“有85%的把握”,“上次我[只身]在北极的70多天里,一切顺利的时间不足半天。”
他在另一次谈话中说道:“它让你心里一团糟。北极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表面,有着各种各样对你不利的事情。感觉就像是你在和一个更强大的力量对抗,必须以损失来换取目标的实现。它像一个白色的坩埚,你把自己或者你的团队放在里面,坩埚下面点着本生灯,所有无价值的东西和汁液都被蒸发掉了,就剩下精髓部分。”
由于上述种种原因以及辎重使得困难程度增加、肩负额外的考察任务、成本比一般北极探险上升好几倍,而且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冰情正在恶化,哈多承认他们无法确保成功。他本人的训练也曾经因今冬英国的流感而中断。他表示:“我们无法知道能否成功,但我们不只是要试一试——我们铁定要坚持到底,直奔[北纬] 90度。”
如果一切顺利,卡特林北极考察队将于2月24日或25日启程,从加拿大北部雷索卢特弯的基地出发,乘飞机前往北纬80度西经140度的地点,那里是多年冰开始出现的地方,接着沿140度经线向东北行走。绝对不会有季节性海冰地图,而且哈多认为,自沃利·赫伯特爵士走过以后,这条路线已有40年没有人走了。哈多用赫伯特妻子玛丽的名字命名了他的雪橇。
他们在冰面上走过的时候,一个重量仅4公斤、专门为北极环境特别设计的雷达设备将每10厘米进行一次测量。探险队还将有规律地停留,在冰雪上钻孔取样,并测量冰层下面海洋的温度和水流。在行走途中,哈多将向一台特制的录音机讲述冰脊的规则性、构造及其他特征。哈特利是专门在恶劣环境下进行拍摄的一名获奖摄影师,他将捕捉他们的行进过程和沿途风景。
数据将每晚通过卫星反馈给科学家们,他们希望在丹麦哥本哈根联合国气候会议(COP15)召开之前能获得初步的研究成果。在12月份,各国政府将要求就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协议达成一致,人们希望籍此减缓全球变暖及因其所导致的气候变化。
哈特利表示:“一旦他们获得北极海冰还能存在多久的数据,他们就不得不采取行动。”
科学家早已认为,融冰造成了北极平均气温上升速度是地球其他地方的两倍。迄今为止,他们认为浮冰的融化对全球海平面具有无法探知的影响,而暖水海洋的扩张对海平面年均上升高度的影响不足1%。但是,如果冰层进一步融化或者消失,融化和变暖的循环将造成海平面的明显上升。
人们越来越担心,海水温度上升将加快格陵兰冰盖的融化,可能使海平面上升数米。不那么确定的是,淡水和暖水的流入可能开始改变决定气候模式的洋流和大气循环。
在极端情况下,这可能触发更具灾难性的气候变化“引爆点”——把暖水从热带送到北大西洋并使北极冷水南下的“温盐环流”被切断。在要求在数百名科学家和各国政府达成共识的无懈可击的官样语言中,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最新报告把这种突变描述为“低信心”事件——也就是说,只有20%的几率。
北极考察队的科学顾问维斯拉夫·马斯洛斯基认为,考察结果比他预测的2013年北极夏季海冰完全消失的时间不会多出十年。那该怎么办?这不是太迟了吗?
“即使挽救海冰为时已晚,难道其他的原始荒原我们也不管了吗?”哈多补充道。
欲了解探险队的现况,请登陆网站www.catlinarcticsurvey.com,上面定期更新探险家们的进展、身体状况以及更多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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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图片Catlin Arctic Survey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