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今年刚刚过去了一个月,全球粮食价格却经历了过山车般的波动。
一月份的时候,有消息称粮食价格已经达到了历史新高。当时,许多分析人士对这一轮的价格上涨还持有相对乐观的看法。然而,正如1月6日我在Global Dashboard post 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指出的那样,新一轮的价格飙升主要是受肉类、食糖、以及植物油等因素的驱动,而不是像2008年那样,是由小麦或者大米等主要农作物推动的。
同样与2008年不同的是,这次各国政府并没有采取避免恐慌的措施。2008年有30多个国家实行了出口限制,迫使价格进一步上涨。2008年的价格飙升导致了61个国家的人们举行了抗议活动(其中23个国家发生了暴乱)。然而这次似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情况是如何在一个月内发生变化的。几乎在我发表那篇文章的同时,过高的粮食价格在阿尔及利亚国内引发了一场暴乱。尽管突尼斯、也门、埃及等国近期所发生的事件并非是由粮食价格所导致的,然而却无疑或多或少地受到粮食价格的影响。
政府避免恐慌的措施也重现报端。为了抵御高涨的粮食价格以及国内动荡的局势,中东和北非地区的各国政府疯狂地试图重建国家粮食储备。
然而,尽管局势还没有再一次陷入限制大规模出口的局面——至少目前为止还是如此,但一些东欧国家已经开始对小麦实行出口限制。实际上法国已经明确表示将出口限制作为20国集团峰会议事日程的中心议题,这表明发生粮食零和博弈的风险依然十分巨大。
也许最重要的问题是,主要粮食作物的市场价格如今出现了明显的上涨。玉米的价格达到了30个月里的最高位。其原因就是玉米出口占全球出口量三分之二的美国面临着来自乙醇蒸馏厂及中国的需求增长,以及恶劣天气对产量的影响。大豆的价格也在稳步上涨,而这也主要归功于中国的进口。
当然还有小麦。小麦的价格在去年夏天骤然暴涨。俄罗斯的极端天气,以及随后不久的出口禁令导致小麦价格飙升。最近,澳大利亚的恶劣天气、中东及北非地区各国政府的恐慌性购买,导致小麦价格进一步走高。
这就是2011年至今粮食价格的走势。如今,在这场扣人心弦的全球大戏的最新一幕里,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中国。中国北方粮食产区正连续三个多月遭受着严重的干旱,引发了人们对其冬小麦产量的担忧。
在许多地区,这次干旱是60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在产粮大省山东,这次干旱是200年来最严重的。政府拨款将近10亿美元用于应急措施(甚至包括向云层发射防空弹),媒体报道铺天盖地;期货市场充满恐慌。
很多人有这样的担心:尽管大米价格或许还没有飙升,但是有些人认为2008年米价上涨的部分原因是由于小麦价格过高导致消费者用大米替代小麦。正是由于2008年米价开始飙升,以及出口禁令、粮食囤积以及所有其他的一些措施导致了种种混乱局面的出现。
那么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呢?
其实并不一定像那些耸人听闻的媒体报道所描述的那么严重,尽管局势有可能走向恶化,但这取决于接下来几周的事态发展情况。这是联合国粮农组织传递给我们的主要信息。 本周二,该组织的全球信息预警系统团队针对中国发布了一个特别警告。
冬小麦的收割期六月才开始。二月初中国的冬小麦依然处于休眠期,而非生长期。因此,小麦的产量并不一定受到干旱的影响。到目前为止,土壤湿度偏低,以及积雪覆盖不足已经降低了小麦作物抵抗霜冻的能力。但是由于气温一直相对温暖,因此就目前看来这还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但是随着干旱使小麦作物变得越来越脆弱,如果接下来几周出现寒流,小麦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无需赘言,持续干旱将会延续到农作物的积极生长期。
在干旱的背后,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没人真正知道中国是否具有大量的小麦储备。正如《金融时报》的商品记者哈维尔·布拉斯上周所写的那样:“一位西方高级官员最近告诉我他估计市场广为关注的中国小麦、玉米和大豆的储备量不会高于那些‘有根据的猜测’。问题是许多国家把农产品市场的信息,尤其是储备量当做国家机密。”
正是这些不确定因素、这样那样的可能性、以及各种各样的假设使得中国的干旱在期货市场引起了恐慌,同时人们更普遍地意识到:如果中国变成了小麦的纯进口国的话,游戏规则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如上所述,中国对玉米和大豆的进口需求一直是这些农作物价格上涨的一个主要因素。 而另一方面,小麦一直是中国可以自给自足的农作物。但是一旦中国需要从其他国家,尤其是世界上最大的小麦出口国美国进口小麦来满足自己的需求,情况会怎样呢?下面是莱斯特·布朗在他的著作《B计划》中所阐述的观点:
“这将导致一种非常有趣的地缘政治局势。2004年,中国跟美国的贸易顺差为1600亿美元(当然,这个数字跟现在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而13亿中国消费者将会为了获得美国的谷物而跟美国人竞争,从而造成美国粮食价格上涨。”
三十年前面临这种情况,美国只需要禁止出口即可。但是中国现在是美国的债权国,通过每个月购买美国长期债券,中国承担了大量的美国财政赤字。
正如布朗所指出的那样,所有问题当中最根本的一点就是,从更加宽泛的角度而言就如同资源稀缺的地缘政治一样,全球粮食安全议程在清醒地认识到全球的相互依存关系的基础上,如今在资源民族主义的零和博弈以及国际合作的非零和博弈之间找到了一条中庸之道。
为了坚定不移地达到后一个目标就需要中国和其他20国集团成员国就大幅提高各自国家粮食储备的透明度,明确承诺不会突然实施出口限制,以及有可能需要建立一个粮食缓冲储备的多边体系等问题达成共识。
这需要通过加强社会保障系统和其他避险机制,在国家层面上大量投资于恢复力建设。此外还需要对农业进行“21世纪绿色革命”,使我们不但能够生产出更多的粮食,而且还能以更加可持续的方式、更具恢复力的方式实现粮食的高产。
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在粮食安全方面取得非零和的结果需要我们就如何公平地分配有限的资源进行更加坦诚的探讨。很显然,在我们就如何分配剩余的“碳空间”形成共识之前,全世界难以就气候变化问题达成一个全球协议。由于全球粮食供应日趋紧张,世界资源的稀缺,气候的影响,类似的公平指责都将直指一个问题——在“西方饮食习惯”普遍化和低效生物燃料仍占主导的情况下,地球是否能负担的起足够的粮食、土地、水和能源。而与此同时,仍有9.25亿人却面临着营养不良。
亚历克斯•埃文斯,纽约大学国际合作中心资源紧缺、气候变化与多边主义项目负责人,博客www.GlobalDashboard.org的编辑。
图片来自Bert van Dij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