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大仓鼠从出生到青春期,体重以每周增加一倍的速度增长。假设它的体重不是像正常的动物那样在进入成熟期后达到平衡,而是按照同样的速度增长的话,在这头仓鼠一周岁的时候,我们将会看到一头90亿吨重的庞然大物。如果按同样的体重比进食,那时它每天的摄入量将会超过全世界每年的玉米总产量。
幸好,还有一种因素让自然界的动植物不会无限制地生长。
然而,当代主流经济学的所有理念似乎都认为经济可以脱离生物、化学和物理法则的约束,它毫无例外地宣称无限的经济增长在这个有限的星球上不仅是令人向往的,也是可以实现的。
在经济学中,“增长”与否描述了国内生产总值 和国民生产总值(二者的区别只是在于一个计入了海外资产带来的收入)这两个大同小异的国家收入衡量指标的变化轨迹。如果一个经济体所有的商品和服务交易的货币价值在上升,它就会被称为“在增长”,如果没有增长,它就会被轻蔑地称为“衰退”,而持续的衰退则被称为“大萧条”。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比如,一个经济体的“增长”可能是因为钱被花在了灾害、污染的清理上,用来控制不断增加的犯罪或者疾病。你也可能遭遇“无就业增长”,即表面上GDP数字虽然在增加,但并没有产生就业机会;也可能遇到环境破坏型增长,即通过破坏人们赖以生存的自然资产来换取某种负面的货币价值。
经济在“增长”的事实并与其经济活动的质量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比如,新经济学基金会的“幸福中心”的研究表明,GDP增长与生活满意度提高之间的联系早在几十年前就断开了。
新经济学基金会的研究还凸显出整体经济战略中的一个核心缺陷,即依赖全球经济增长进行减贫。研究表明,经济增长所带来的成本和收益的分配是高度失衡的。最低收入阶层得到的收益份额在不断缩小。矛盾的是,在这个系统中,为了让分配给最贫困人们的收益变得更少,就要求那些已经富裕以及“过度消费”的人们消费得更多。
根据目前的计算,全球经济每次翻番所消耗的资源都相当于之前所有前所有经济翻番所消耗资源的总和。以每年增长率3%的较低水平计算(发达国家大致如此),经济总量翻番的周期大约为23年。对10%左右的高增长率来说(在发展中国家很普遍),经济翻番的周期约为7年左右。
2009年9月的《自然》杂志发表了一篇独一无二的研究成果,一个由29位国际顶尖科学家构成的小组确认了9个在“地球边界划定”中不可或缺的生物圈进程。其中的三个边界已经被逾越,即:气候变化、氮循环的干扰和生物多样性的流失。显而易见,如果哪个人认为地球还可以承受全球经济的再一轮翻番,用经济学家肯尼思·博尔丁那句著名的话说,这个家伙“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经济学家”。
为了说明这一点,在气候变化的语境下,新经济学基金会对经济增长与抵御灾难性气候变化的必需性之间的关系进行了仔细的探究。这份报告以气候变化和全球经济的化石燃料消费的先进模型为基础,得出了必然也是不言自明的结论。
报告提出了一个问题:是否能在确保气温上升控制在比工业化前高2摄氏度的同时维持全球经济的增长?这个2摄氏度是哥本哈根协议制定的目标,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人类不用费大劲就能适应的最大升温极限。
报告表明,在研究涉及的图景中,包括对低碳能源和能效最乐观的那些,都无法将无止境的全球经济增长与气候安全协调起来。部分原因在于过去十年中,碳强度(即单位GDP产生的碳排放)并没有下降,而是整体上持平,甚至在某些年份里还有所上升。背后的原因是印度和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经济的快速增长,而这些增长都是以碳强度很大的煤炭为动力的。但全球范围内对太阳能和风能等低碳能源基础设施投资的缺位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与此同时,经济的能源强度(单位GDP的能源消耗)的降低速度在减缓,这意味着我们可能在供(比如电厂)需(比如民用用户)两方面都在接近效率的极限。因此,对于所有所谓神奇的先进技术的承诺,比如生物燃料、碳捕获与碳存储、核能,以及不断提高能源和资源利用效率,持续的增长已经抵销了能源和自然资源效率的收益。
不可持续型的经济增长带来了许多问题,而幸福经济学则是一剂解药。支撑这一理念的,是对经济增长非唯一性的普遍认识。过去,我们过分强调经济优先,社会的发展高度集中在对经济增长的推崇,以至于我们已然偏离了通往“终极目标”的航线,也忘记了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幸福经济学的核心就是对这个“终极目标”的理解,它所指的是通过经济活动和对环境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实现高程度的全人类的幸福感。如果我们将社会的整体目标定为幸福美满,把实现目标的手段定为可持续的经济活动,那么我们势必能泰然面对二十一世纪最大的挑战。
因此,无止境的全球经济增长 不仅是不可能的,也不是人们想要的,更不是必需的。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就去问问那只大仓鼠吧。
作者简介:维基·约翰逊,新经济学基金会气候变化与能源政策主管。
图片来自hk3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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