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无声的革命

杰米•雷纳把一座拥挤、肮脏、充斥犯罪的南美城市改造成了一个举世闻名的绿色生活和社会改革的典范。他对汤姆•菲利普斯说,任何一个大城市在三年之内都能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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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米·雷纳在离开家的时候,总是带上他的黑色小笔记本。在与俄罗斯参议员、欧洲外交官、韩国政治家和巴西官员的会议中间,这位70岁的建筑师和城市规划者打开这个笔记本,匆忙地写下他最新的想法。

本子里有“便携街道”的草图,这是一项把荒芜、破败的城市中心改造成热闹社区的计划。有“Dock-Dock”的蓝图,这是一种小型的未来派汽车,为降低塞车和污染水平而设计。也有说唱歌词。

“这是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你能做得到!你真的能做得到,”最近的一首名为《可持续发展之歌》写道。“开始改变。减少碳排放!”

翻阅这个笔记本,很容易了解雷纳那些大胆、古怪的想法,这些想法使他成为了巴西的国家英雄、以及全世界建筑师和城市规划者的榜样。作为一个市长,在他的领导下,他的故乡库里蒂巴完成了曾经被认为是无法想象的变化,从一个肮脏、拥挤的州府变成了一个经济上切实可行的绿色生活和承担社会责任的典范,这使他备受称颂。

雷纳越来越多地被称作一名环境英雄,他的笔记本里也许就记载着一些气候变化问题的解决方案——他是一名改革者,力图改善子孙万代的生活条件和环境条件。

雷纳是波兰移民的后代,1937年出生于库里蒂巴,当时那还是巴西南部的一座小城,现在已经拥有了180万居民。他对城市的迷恋很早就开始了。雷纳回想起,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注视着家门外的城市中央车站里,贫困的移民工人涌出列车, 政客们匆匆忙忙地去市政厅上班,小丑们在隔壁的马戏团里嬉闹。“在那条街上,我完成了理想与现实的课程,”他回忆到。

那是巴西的一个发生巨大社会变革的时期,来自全世界的移民涌进这个国家,试图寻找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我总是觉得,我与街道有密切的关系,”他说。“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建筑师。”

他离开了工学院——那时,当地大学不提供建筑方面的课程——并最终攻读了建筑学,此后,为了解决故乡的现实问题,雷纳开始把自己的理想付诸于实践。到20世纪60年代,库里蒂巴的人口已经增长到接近50万,所有大城市都面临的问题也开始浮现出来。

出于对当局反应的失望,雷纳和一些年轻的、有理想的建筑师和工程师们开始自己设计城市的未来。“我看到很多我认为是错误的事情在发生,”他说。“他们在破坏城市的历史,建设宽阔的道路,这毁灭了城市的全部记忆,规划城市时只为汽车着想。”

相反,雷纳对城市的总体规划融合了低成本的综合运输以及一些社会和环境计划,这有助于消除社会分化,并为巴拉那州的首府带来新的生命力。1971年,刚刚33岁的雷纳被军政府“任命为”市长——军政府在1964至1985年间统治巴西。雷纳革命开始了,后来世界各地的城市都在复制这次革命,从哥伦比亚、古巴到俄罗斯。

“库里蒂巴城成为了一个典范,它与其他城市当时正在进行的一切完全相反,”他说。“当时,其他城市都在建设大桥和高速公路,而我们却在修建步行街。许多城市都在建设地下铁路系统,而我们则在开始发展自己的运输系统。”改革的关键是秘密行动,雷纳认为。“我说:‘我们必须行动迅速,因为从下周开始我们也许就不在这里了(由于独裁政府)。’你们也必须行动迅速,避免你们自己的官僚作风。官僚作风就像真菌感染,可以让一切都沾染上它。”

在接下来的20年里,库里蒂巴经历了彻底而迅速的变化,其间雷纳三次成为市长。“我们花费两个月的时间建成了歌剧院、三个月建成了植物园、五个月建成了尼迈耶博物馆。在72小时之内,我们把这座城市的主要街道变成了步行街。我们不是在追求记录——这是必须的。”

1988年,雷纳的杰作RIT(或称综合运输系统)建成了。这个网络——后来在波哥大洛杉矶巴拿马城被复制——包括未来派风格的“管道汽车”,一种管状的街边公共汽车候车亭,人们花费单一票价就可以到达城市的任何地方。实际上,综合运输系统是一种低成本的地上地铁。

然后是循环利用项目。在雷纳的领导下,库里蒂巴启动了一项先驱性的项目,用食品同城市周围贫民区(棚户区)的贫民交换分类的垃圾。“今天,库里蒂巴的垃圾分类水平是全世界最高的,”雷纳骄傲地指出。

雷纳回忆道:“当时,巴西正在发生变化,但是人口收入降低了。我们认识到,我们必须更多地研究社会领域——教育、卫生、关心儿童。这是改革的黄金时期。”

雷纳城市革命的标志无处不在:曾经废弃的采石场和垃圾掩埋地,已经变成了公园和娱乐区;知识灯塔是教育中心,城市的年轻人可以在这里学习并参加社会活动,无需付费;文化中心和剧院;甚至在悬挂于车库的标志上,都在骄傲地宣布,今年以来他们已经回收了多少个轮胎。

正如飞机场附近简陋的木屋和越来越高的犯罪率所显示的那样,库里蒂巴并不完美,但是跟南美洲大多数其他城市相比,它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城市。城市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居巴西的第四位,位于圣保罗、里约热内卢和首都巴西利亚之后。值得库里蒂巴夸耀的还有,全国最低的文盲比例和失业率。“我不喜欢‘模范’这个词,但是库里蒂巴就是全世界的一个典范。”雷纳说。

因为市长任期的成功,1994年雷纳被选为巴拉那州的州长。由于财力不足,他被迫又一次寄希望于改革。“我们与渔民达成了一项交易,”他回忆道。“如果他捕到鱼,他自然就赚钱。如果他打捞到垃圾、瓶子、玻璃、铁罐,我们就将从他手里买下这些东西。如果捕鱼环境很差,他就会打捞到垃圾。收到的垃圾越多,他就能得到更多的钱,而海湾也就越干净。海湾越干净,他就能捕到更多的鱼。这是一个双赢的解决方案。”

这些创新使雷纳在全世界赢得了许多“粉丝”,而今天他的计划已经成为了许多城市规划课程的一个必修内容。

1975年,他被联合国任命为城市规划顾问。联合国人类住区中心 (Habitat) 前主任沃利·恩多乌这样描绘库里蒂巴——“一个完美的典范,因为只要按照它的指引,一个城市就能够推动经济的发展,帮助贫困人口中最贫困的人群,并使他们的城市变得清洁。”

自从2002年退出政坛,雷纳就成为了可持续发展计划的国际代表。几乎每一周,他都要在库里蒂巴从前的家里接待国际代表团——他家用青草覆盖的屋顶隔热。

当谈到对世界城市的希望时,雷纳表现出一种狂热的激情。他相信所有的城市都能够解决自己的问题,不管是里约热内卢和加拉加斯的贫民窟,还是伦敦和巴黎的塞车。“我对城市充满乐观,”他强调。“与我谈话的市长们说,‘这在我的城市里是不可能的;它太大了;它拥有1000万、1200万或1500万人口。’或者他们说,‘噢,我们的国家太穷了;我们的城市没有资源。’而我总是说,这不是规模或资源的问题。在不到三年时间里,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都能够取得改善,而且是巨大的改善。”

雷纳还认为,城市规划能够成为抗击全球变暖和气候变化的一个关键武器。“因为我是犹太人的后裔,所以我有一些我们必须遵循的戒律。”他说。“第一条戒律:少开车。第二条戒律:垃圾分类。第三条:住在工作地点附近,或在家附近工作。生活、工作和交通都需要在一起。”

他说,其余的问题都很简单。“我学会的一件事情是,我们必须遵循简单的原则。不必害怕简单。我们不能希望拥有世界上所有问题的答案。许多城市因为希望了解一切,于是在拖拖拉拉中就失败了。他们不明白,改革就是开始去做。管理城市是一个过程,你启动这个过程,然后给人们一些空间来做出反应。如果一个城市没有空间,那么它就不能变得更好。没有不能成为公主的癞蛤蟆,也没有不能成为王子的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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