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活在秘鲁海拔4700米的安地斯山脉的羊驼牧人伊格纳西奥·贝奈托·华马尼以及他年轻的一家而言,生活永远是一个与大自然不断抗争的过程。在他所居住的小镇,秘鲁万卡韦利卡区的皮卡华希镇里,处处都是狭小的茅草屋以及成群的羊驼。小镇被包裹在大山中间,风景怡人,然而气候却异常恶劣。
贫困,以及漫漫冬季里长达数月的严寒对居住在这里的百十号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然而,严冬已经连续第四年提前光顾这里。一开始是他们饲养的动物不断死去。而现在,他们的孩子也难逃厄运。随着死亡数量的不断增加,很多人担心这个镇子会迅速走向灭亡。
整个世界都在变暖,而唯独万卡韦利卡地区却是个例外。当地小气候的不断变冷,使挣扎在潜在危机边缘的当地社区处境更加堪忧。而小气候的变冷有可能是因为冰川的迅速融化所导致的。
其中的一个后果就是,那些在高海拔生存了数世纪之久的克丘亚农民及家人都不禁担心他们也许不能捱过下一个南部冬季。
秘鲁的气象学家曾经警告说,本月,万卡韦利卡地区将遭受近年来最恶劣气候的袭击。气温将会骤降,同时还将伴随着洪水和大风。已经有人在恶劣的气候中丧生;十二月,在相邻地区的首府阿亚库乔,一场由暴雨所引发的洪水导致七人丧生,多人被送往医院进行救治。
对于饱受肺炎、支气管炎等疾病以及缺少食物等状况困扰的皮卡华希镇而言,严寒无疑是雪上加霜。
尽管华马尼一家居住的房屋在设计时已经采取了防寒措施,但是,这样的严寒仍使它不堪一击。而去年六七月的暴风雪更使一部分的屋顶塌陷,无法抵御刺骨的风雨。
他们一家,包括四个年幼的孩子,都不得不日复一日地睡在湿冷的地板上。孩子们还没有从今年冬天染上的疾病中完全康复。这让华马尼不禁担忧孩子们或许无法适应更加寒冷的气候。
他一边干着手中的活计,一边指着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浑身湿透,不停咳嗽的年仅两岁的小儿子说道。
“这里的所有孩子都有病;都患上了呼吸系统疾病,”他说道,“问题就在于气候过于寒冷,雨水太多。我们还没有从去年冬天缓过劲儿来,新的一轮寒冬就又来了。我简直是无能为力。”
气候变化运动人士以及非政府发展组织认为,上月召开的哥本哈根峰会的无功而返对全世界千百万的贫困人口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十二月,世界各国的领导人将再次齐聚墨西哥,召开新一届联合国气候变化会议,届时将试图达成另一份协议。然而,在此之前,大约有二十五万的儿童将会失去生命。或许,这些生活在高山上的孩子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对于秘鲁的山区原住民来说,他们不得不忍受越来越长的零下低温天气。而他们中的许多人住在海拔3000多米高的山上。寒冷的天气每年都会夺去许多人的生命。然而,最近几年,死于严寒的人数引发了一场关于民族危机的讨论。
今年,入冬以来连月的大风和暴风雪使附近普诺地区的儿童死亡率骤然上升。政府的统计数字显示,2009年5月,普诺地区有300多名儿童死于严寒;而非政府组织则认为实际数字有可能要远远高于这一数据。
万卡韦利卡地区的政府官员无法拿出去年当地儿童死亡的数据。但是,他们却承认,当地儿童的死亡率正在升高。
“已经有不少儿童死亡。我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数字,但是,却知道越来越多的孩子死去。而且,导致他们死亡的主要疾病就是肺炎。”国家灾难防护机构,民防局地区负责人,拉法尔·罗加斯·胡安奎说道,“他们对于越来越冷的气候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万卡韦利卡一直是秘鲁最为贫困的地区之一,大约有80%的家庭挣扎在贫困线以下。而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居住在海拔5000多米原住农民。
气候的变化对于已经为缺医少药、动物瘟疫、食品价格上涨、水源短缺等问题所困扰的万卡韦利卡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从2007年开始,儿童急性呼吸道感染发病率上升了30%。主要粮食产量降低了44%。最新的数据显示,10名儿童中就有一个孩子不到一岁就已夭折。
伊格纳西奥·华马尼认为,他们镇子所面临的最主要的问题就是缺水。越来越低的温度就意味着缺少可供羊驼食用的牧草和饮水。而驼毛和驼肉则是当地人赖以生存的 根本。“如果羊驼死了,我们都得死”他说道。为了保护他们的羊驼免受自然条件的侵害,华马尼与邻居一道修建了羊驼圈。然而,这场与大自然的战斗势必会以他 们的失败而告终。
2007年以来,加上母驼流产的数量,万卡韦利卡地区的羊驼死亡数量翻了一番。这对以畜牧为生的人们来说是心理上和经济上的双重打击。
为了保护他们的牲畜免于一死,镇子上的人倾其所有。在这一地区活动的非政府组织和儿童保护团体警告说,在这种令人绝望的情况下,羊驼的生命甚至要远重于孩子的生命。
据救助儿童会秘鲁负责人,杜丽莎·卡皮奥说:“由于情况十分恶劣,一切都以家畜的生存为重。因此,儿童的福利被放到了次要的位置。对于这里的家庭是如此,对竭力帮助他们 的机构来说,也是如此。”据她估计,今年该地区的儿童死亡率将会上升。“西方国家的人们一般会认为孩子的生命重于一切。然而,当情况恶劣到如此地步的时 候,儿童的生命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他们迫切地需要人们的关注,在一切都还未为晚也之前。”
在离英加瓦锡较大的居住区四小时车程的地方 有一家诊所。里面挤满了候诊的妇女和儿童。海伦·多斯·桑托斯在附近的阿亚库乔市完成了她的学业。与在当地接受医护培训的其他大部分人不同的是,海伦选择留下。现在,她每周的工作就是步行往来于各个村镇,每天都要步行上五个多小时。
“这里一直都很贫困。但是,现在的情况更加恶劣。”她 指着候诊室里排队等候的20多个孩子说道:“这些孩子都营养不良,有些情况非常危急。离冬天过去还有五个月。我手头除了阿司匹林外没有其他强有效的抗生 素。我甚至不能将他们转到万卡韦利卡的医院去。因为人们没钱支付转院的路费。这里的男人也不愿将钱花在除了牲口以外的用途上。”
罗加斯·胡安奎说,虽然当地政府试图通过在“大多数”乡镇安置更多的医护人员来使医疗体系得到增强。但是,同时他也承认国家还没有能力提供人们所需的基本的服务。
“我不否认,要想为大量的村镇提供服务非常困难,而且人们已经习惯了无偿地享受所有这些服务。因此,政府所取得的进展非常有限。但是,我们必须在最需要医疗服务的村镇加强医疗服务。”他说道。
在万卡韦利卡的山区老百姓看来,国家和当地政府的不作为让他们感到愤怒。尽管政府已经在冬季来临时向这里的人们派发了援助物资和衣物。但是,这里的人们却认为,当局对于关系到他们命运的问题所采取的犹豫不决的态度是这些物资所无法弥补的。
“ 我们只能听天由命,因为没有别人帮助我们。”卡罗琳娜·弗洛蕾斯,一位有着六个孩子的母亲这么说道。她年仅六个月大的女儿因为感染了肺炎而生命垂危。“我们的男人已经与政府的人谈过了,告诉了他们我们遭受的问题。但是,他们什么都不做。我们对于他们来说无足轻重,所以我们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来帮助我们。”
山区的百姓究竟还要等待多久,现在还不得而知。在遭受了数百年的系统性歧视后,有迹象表明,秘鲁各地的原住民已经做好了与威胁他们生存的恶劣因素进行斗争的准备。
去年七月在亚马逊地区大巴瓜爆发的骚乱中,有数十名原住民示威者被杀害,多人受伤。示威者抗议政府将土地用于石油和天然气的开采。秘鲁原住民与阿兰·加西亚政府之间的关系目前仍然十分紧张。
那些在万卡韦利卡原住民居住区工作的人警告说,政府不要指望那些濒危乡镇里的居民会向命运妥协。
“当局对秘鲁克丘亚山地社区采取了与全国其他原住民团体相似的做法。政府对他们的问题置若罔闻。因为政府认为,他们并不重要。”华曼嘎大学前院长恩里克·莫亚说道。目前,他在一家为当地提供援助项目的非政府组织工作。
“宗教对于平复居民区里人们的心情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尽管一开始人们对于所面临的危机抱有宿命论的看法,认为一切都尽在上帝的掌握之中。现在,我们看到这种情况正在发生着变化。”
“困难之处在于,除非情况演变为暴力事件,政府不会采取行动。因此,我认为,我们所面临的问题就是,这一地区有可能会发生重大冲突。因为,不论人们对于贫困如何逆来顺受,他们都不会在死亡面前束手就擒。”
卫报新闻传媒有限公司2010年版权所有
首页图片来自 乐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