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

缅甸“变天” 环境遭殃

缅甸文官政府领导下实现公正能源转型的初步措施,自2021年冲突爆发以来,被按下了“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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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缅甸仰光,一堆电线将城市居民与电网连接起来。图片来源:Linda Kennard / Alamy</p>

缅甸仰光,一堆电线将城市居民与电网连接起来。图片来源:Linda Kennard / Alamy

缅甸的人均温室气体排放量相对较低,在191个国家中排名第113位。尽管如此,2021年,缅甸政府承诺在2021-2030年将至少减少2.44亿吨二氧化碳当量的排放。相对应的是,美国仅2021年就排放了55亿吨二氧化碳。不过,2021年缅甸发生军事政变,导致包括这一目标在内气候目标的至今难以实施。

2021年2月,缅甸全国民主联盟(NLD,简称民盟)政府在一场军事政变中被推翻。此后,在抵抗力量的反击下,该国经历了三年的动荡和流血冲突。

在动荡的局势中,计划建设的大规模太阳能项目、为环境领导者提供的培训以及保护自然资源的努力都被搁置了。

一些专家认为,国家为实现化石燃料转型和其他气候目标所付出的努力已经几乎化为泡影。

然而,在第16份《全球气候风险指数》年度报告中,在最易受极端天气事件影响的国家里,缅甸位列第二。

丹麦国际问题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海伦娜•玛丽亚•克耶德(Helene Maria Kyed)说:“即便项目没有被完全取消,也一直停滞不前。(缅甸的)整个环境行动领域,本来也正在进入更明确的气候行动阶段,在军事政变后受到了破坏和压制。”

能源短缺

中外对话采访了联合国人居署的一位项目专家。据这位出于安全考虑要求匿名的专家说,捐助方一直在减少与缅甸的合作。某些地区不允许进去开展项目,而且建设工作在政策层面上也存在一些障碍。

合作减少的一部分原因是政变后不久国际非政府组织和发展机构撤出了该国,但也有一些项目是被缅甸目前事实上的政府——国家管理委员会(State Administration Council,简称SAC)取消的,其中包括26项中国资助的太阳能项目。SAC声称这些交易违反了招标规定,因为相关公司在政变后暂缓签署购电协议。

2000年之后,在中国的支持下,缅甸开展了一系列太阳能项目。“但现在,可再生能源不是政府优先考虑的事项。”缅甸可再生能源协会主席丹泰(Than Htay)说。该协会是一个致力于通过可再生能源项目提高农村生活水平的非政府组织。

另一方面,SAC已经宣布了电动汽车和风力发电的计划。2023年3月1日,它与两家中国公司签署了一项协议,在西部若开邦建设该国第一个风电场。几个月后,它又与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Rosatom)就进一步建设风电场的可行性评估达成了另一项协议

除了可再生能源,SAC还与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一起探讨发展核能的问题。到2023年10月,俄-缅天然气管道讨论的细节已经公布。目前尚不清楚这些项目生产的能源将供应哪里。

缅甸负责任企业中心主任、前英国驻缅甸大使薇姬·鲍曼(Vicky Bowman)表示,这些举动与其说是为了解决气候变化问题,不如说是为了应对缅甸目前的能源短缺。 缅甸不得不依靠昂贵的进口柴油来应对能源短缺是一个持续的安全问题。国内冲突对电力基础设施造成的破坏加剧了这种情况。根据国际贸易管理局(International Trade Administration)的数据,该国只有一半人口接入了国家电网, 电力普及率亚洲最低。世界银行发现,发展可再生能源可能会有所帮助

为了满足其能源需求,到2030年,缅甸将需要1700亿美元的外国投资。然而,资方认为该国投资风险太大,并且也不希望投资使军政府合法化,所以很难获得投资。

政变前的气候行动

这些问题也曾令政变前的执政者感到棘手。民盟在2015年11月的大选中获胜,结束了数十年的军事统治。然而2021年2月的政变后,军事统治死灰复燃。尽管民盟在2016年成立了自然资源和环境保护部,但国家环境政策/气候变化政策是几年之后才发布的。此外,鲍曼说,人们认为该国对《巴黎协定》的贡献并不大,并且其煤炭目标“不切实际”。

为解决缅甸的能源危机,民盟在执政期间也提出了一些解决方案,但都遭到了抵制。例如,它曾计划到2030年将水力发电作为唯一的电力来源,从而摆脱燃煤和烧柴。伊洛瓦底江、萨尔温江和钦德温河上的各种项目因可能导致社区搬迁、影响生计、破坏附近环境而引发了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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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克伦族人抗议在萨尔温江修建大坝。图片来源:Karen Rivers Watch / KESAN

与此同时,掸邦和勃固地区的REDD+项目(《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下减少森林砍伐的机制)因不可持续而受到批评

克钦邦研究中心是一家专门研究缅甸北部克钦邦的非营利数据库。中外对话采访了该中心主任瑙吞昂(Naw Tun Aung)。他说,虽然在政策层面有很多讨论,但并没有转化为具体行动,尤其是在可再生能源方面。

克耶德说,考虑到军政府对异见人士的镇压和某些监督机制的缺失,SAC正在实施的少数能源计划未来可能不会遭到太大抗议­——当地社区再也无处申诉了。

地方层面变化

虽然缺少了强有力、系统化的气候行动,但有一些地方性的举措正在努力填补能源转型的空白。

例如,缅甸智能电力公司(Smart Power Myanmar)就与社区、太阳能开发商和投资者合作开发创新型能源解决方案。这项举措由洛克菲勒基金会资助,由旨在促进人类发展的非营利企业派特国际(Pact)执行。

泰(Htay)解释说,为了在能源危机中获得更可靠的电力,越来越多的缅甸家庭开始使用太阳能电池板。缅甸可再生能源协会也参与了太阳能水泵的部署,不过他们只能在受冲突影响较小的地区开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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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农村居民玛岱玛吴(Ma Thet Mar Oo)后院安装的太阳能电池板。图片来源:Arnfinn Oines / Soneva Foundation, CC BY-NC 2.0

根据国际贸易管理局的数据,2022年至2023年间,缅甸的太阳能产业增长了十倍;太阳能电池板与燃料和医疗用品一起被列为优先进口产品。

在缅甸,针对当地情况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是环境组织面临的诸多挑战之一。SAC对非政府组织和民间社会组织的工作地点及合作对象有严格的规定。获得必要金融服务也是常见的问题。

联合国人居署的一位专家表示,由于担心使SAC合法化,国际组织无法与事实上的政府接触,这“就很难为变革创造所需的便利”。

不过,这位专家说,联合国人居署仍在开展工作。他补充道,人居署重新调整了由欧盟资助的缅甸气候变化联盟计划,将重心更多地放在当地主导的气候适应上,并着力加强非国家气候部门之间的对话。

目前,反对SAC的缅甸民族团结政府(National Unity Government,该政府是在全国民主联盟缺席的情况下为了应对政变成立的,目前流亡海外)正在研究如果军方被赶下台,它将如何处理气候变化问题。与此同时,克伦民族联盟等抵抗组织也在制定自己的计划

克耶德说:“气候变化正成为展现可持续治理和发展的民主意愿的一部分,这与军方正在做的事情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建议,无论是民族团结政府(NUG)还是亲民主活动人士,都可以代表缅甸参加全球气候论坛,以推进某些气候目标:“我们不能干等着,也不能依赖独裁军事政权来应对气候问题。”

翻译:奇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