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有着一副如此悲伤的面孔,很难现象任何人会去伤害它们。它们有着苍白的嘴唇和下垂的肩膀;它们的姿态悠长而松弛,眼睛若有深意,可以让罪过者动容。但似乎单凭负疚感并不能拯救大象。八年前,非洲象和亚洲象的种群总数大约有600万到900万头。如今,大约只剩50万头。日复一日,大象距离灭绝越来越近。
也许我们需要一些新的观念。也许是时候从新的角度考虑我们为什么需要保护大象。对于我们来说,珍贵的或许并不是它们的身体,而是它们共享的记忆和经验。这就是我在这篇文中想要提出的观点。
让我们首先看一下大象的神经硬件。大象的大脑个头很大——比其他同等规格动物的普遍脑容量要大。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与人类一样,大象的大脑经过了数百万年周期性干旱和饥饿的磨练。只有那些最坚忍、最擅长沟通、支持和协作,以及能很好地理解家族关系的个体才能存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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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这种记忆的能力——或者说这种储存信息的能力——才是我们真正应该珍视的东西。所谓“大象永远不会忘记”的格言其实所言不虚。
大象记忆和经验的深刻程度超过我们此前的认识。这些讯息在象群个体之间相互传递,个体经验几乎等同于集体经验。
2007年,圣安德鲁大学的露丝·贝茨和同事们发现,肯尼亚安波塞利国家公园的大象可以辨认不同人类部族的独特气味并做出不同回应。他们发现,马萨伊男人衣服的味道比坎巴男人的味道更让大象感到畏惧。两个群体中,马萨伊人拥有悠久的猎象历史,而闻到马萨伊人衣服的味道后,大象立即躲进了高草丛。
该研究项目的重要意义在于证明,从未直接接触过马萨伊人的小象在闻到马萨伊人的味道或者看到马萨伊人标志性的红衣服之后,也会表现出类似的警觉。正是因为族群成员之间分享的信息,让他们认识到需要提起警惕。大象记忆和经验的深刻程度超过我们此前的认识。这些讯息在象群个体之间相互传递,个体经验几乎等同于集体经验。
我们对于大象之间这种集体意识的理解每年都更深入。2014年,卡伦·麦克孔布和团队发现,录音里的不同的人类声音会令大象作出不同回应。研究发现,大象可以区分人的种族、年龄和性别。另外,男性马萨伊人是大象普遍躲避的对象。大象听到马萨伊人的声音之后就会表现出焦虑情绪。它们会根据自身经验或者周边同伴的行动立刻做出判断,寻找掩护。这时个体大象就会接入隐藏的集体经验网络。
似乎成年雌象是这一信息网络的核心——它们的大脑中储存了几十年的求生经验。在1993年坦桑尼亚塔兰吉雷国家公园大旱期间,身边有雌性长者陪伴的小象生存概率更高。雌性个体似乎更能记住过往饥荒时代的取食地点,存活几率相比其他同伴也更大。这样看来,雌性年长大象的价值不可估量。它们是数据的中心,存储着一代又一代积累下来的解决方案;它们也是小象在遇到陌生状况时求教的对象。通过它们,生存的智慧成为了象群世代相传的模因。
将象群看做是信息网络的观点对于其保护来说十分重要,因为这样看来,人类杀死的每一头大象都导致网络丧失一个用户或者编辑者。如果大象整体灭绝,大象的经验网络也会随之灭绝——哪里有水源;应该亲近谁、应该远离谁;哪里的草生长得早或者晚;哪里有很多泥坑却没有鳄鱼;为什么应该躲避穿红衣服的男人;一月当中什么时候月亮会照亮夜空;死去的朋友和祖先最后安息何处。这是一场有用户群和数据流量的网络聊天。这里蕴含着价值。
我们正在千方百计地保护人类的语言不会灭绝,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同样保护大象的经历和集体记忆免遭灭绝呢?
人们常说,大象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们是高度智慧并且富有魅力的生物,因为它们是保护地区野生动植物的生态系统工程师和伞物种。但是,如果象群社会的信息架构同样具有保护价值呢?毕竟,我们正在千方百计地保护人类的语言不会灭绝,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同样保护大象的经历和集体记忆免遭灭绝呢?这或许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其实很有道理。有人甚至正在努力保护电脑编程语言,为什么要嘲笑保护象群集体记忆的想法呢?
未来,我们或许终有一天会认识到,大象的意义远远超过它们的皮肉、象牙和骨骼。它们是移动的信息库。即便人类看不见也无法理解这些宝藏,也丝毫不会影响它们的价值或真实性。许多博物馆保存着凝聚在古董中的人类知识和经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很难读懂或者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价值体系不能适用于野生大象(或者是海豚和猩猩)呢?
这个怪异的想法是动物保护人士在争取支持的过程中应该好好考虑的。谁知道呢:也许在未来,用户原创讯息网络的消亡或许被认为比生物肉身的死亡更加令人痛心。或许可以开启一场以高大上的科技公司为支持的动物保护运动:“大象2.0:保护野生环境中承载另类经验的看不见的互联网。”我似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事情:诺贝尔奖、TED演讲……
想象一下:拯救大象的如果并非政府或者野生动物保护人士,而是一群热爱流程图和网络节点的IT极客。硅谷精英动一动胳膊,就拯救了野生环境中的一个大象信息网络。这样的现象也许见多识广的大象也难以理解,但这将是一个多么值得人类分享的故事啊。
本文系《卫报》与中外对话联合发布的大象系列报道文章之一,英文原文首发于《卫报》
翻译:子明